我第一次见那个拉二胡的老头时,还是秋天,他大概是怕冷的,身上穿了件乌黑的棉马甲,杭州的秋天不算冷,那个季节是不用穿马甲的。天已经完全黑了,老头坐在马札上,在一个十字路口,闭着眼睛,拉二胡。他拉的什么曲子,我听不出,但拉的很好,似叹似泣,有点像雨落到树叶上。老头前面放着一个装糕点的铁盒子,盒子很旧了,上面生了锈,里面零散的有些钱,不多,盒子旁边放了一个大热水杯,还有一个白色的,米袋子改的手提袋,不知里面装了什么。这路口很多车,喇叭声不断,老头倒是不太在意,自顾的拉着琴,我从包里翻出两个硬币,放在铁盒里,老头说了声谢谢,眼睛还是闭着,手也没停,丝丝缕缕的曲子,飘飘浮浮。
等我再见到他,已经是在另一个街口了,秋天过去了,冬天来得很久了。还是那个马札,老头穿了一件鸦青的棉袄,厚厚的毛绒的领子,带了一顶旧鸭舌帽,但还能看见些许白头发,他的裤子有些短,坐在马札上的时候,正好能看到脚踝,他穿了两双袜子,一双棕色的低帮棉鞋,我走进去瞧,脚前的铁盒子里比上次钱多。他那把二胡,岁数很大了,六角形的琴筒被磨得很光滑,像是花梨木做的,音窗的地方有些破损,琴皮的地方蟒纹粗而平整,鳞片很大。琴杆的地方已经有些裂纹了,也不知还能撑多久,马尾弓保存的很好,可能是换了新的,千金的地方原本是白线,现在也乌黑了。
这条街西面连着大学,所以人很多,我对这条街很熟悉,街上多数店面都是卖食物的,小吃居多,什么铁板鸭肠,徽州毛豆腐,宜宾燃面,客人大多是学生,这些小吃都是露天做的,所以街上总是弥漫个各种食物混合的味道。学生们买了小吃,拿在手里,边说边走,边吃边走。就着街上各种小吃的混合香味和嘈杂的说话声,老头在这热闹里,悠然的闭着眼拉二胡,就着街上各种小吃的混合味道和嘈杂的说话声。若是有人往铁盒里放钱,他就点头道谢,手里的马尾弓依然拉的飞舞。
我找了个台阶坐下,一首一首听他拉曲子,他从始至终没看过我一眼,他太陶醉其中了,他才不在乎谁在看他呢。
临走的时候,我把身上的零钱全给了他,他点头说谢谢,我却不好意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