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看雨的人
我相信,这世上每一个看雨的人都是寂寞的,各自有着各自的哀愁。每一个爱看雨的人,也爱听雨。彼时,只有雨水才会懂得心灵的节奏,在山头的尽处上演着一场隆重而又安静的狂欢曲。有人说,这狂欢是耐得住寂寞的,就像人一样,有时候,沉静地似乎能够听得见自己的心声在回荡。
每次看到那一阕诗词,总能联想到的是雨水的背影,会是那样地不动声色,而后,转付给一江春水,或一啼鸥鹭,幽深浅明之际自有爱他的人,缓缓归去。
还是白天的时候,已经快要冻僵的脚依旧在不停地徘徊,在校园的雨中,打下的是一朵朵旖旎回旋的花瓣,让人感觉自己好似一只飞舞的蜻蜓,和着俏皮的曲风,婉转的节奏,轻快地立于干净而又明澈的水圈中。这一直令我动之以情的“水上芭蕾”,便这样梦幻般地邂逅在雨季的思念中,一种怎样的思念啊!
一直不太喜欢钻石的闪耀,总感觉是稚浅的,若没有了阳光的陪衬,再多的也只是无用。莫不如坐卧一山的翠微,玲珑之中自有一种道骨仙风,亦不失红尘俗世的那份温柔解人。倘或是在雨中,那该是更好的景致了。眉目之间,心神荡漾在远方碧波葱茏之上,真可谓“远水浮仙棹”了,只一“远”字,却能别开洞天,悠然生出一种别样的情怀,窥见尘世间难以得见的桥段。你看,这水中的船,很久没有了人吧,想必会是哪位仙人途经此地,遗留下来的一处人间仙境。道不尽的,只是后世人们的无尽遐想。
有一种灵魂叫做艺术,有一种乐器叫做“信手低眉续续弹”。
你很难想象得到,千百年后的人们,还会为那个江畔弹奏琵琶的女子加之赞赏,同情之余,便是惊叹她精湛纯熟的演奏技巧。同样是一个渐深的夜晚,那女子独自坐于江边,望着一江春水,信手弹着自己的乐器,拨弄起撩人的心扉,回忆更加悠长。此时,她或许还未明白,这一江的春水,更是由那无尽的雨滴和思念汇集而来,不懂的只是由着不懂,只愿望着这白帆和江水,年岁经年,老在人间。
正如此,艺术是不需要观众的围观的,而艺术家也往往不需要与观众进行眼神交流。
生活是一种心态,一种艺术的流传。每一个看雨的人都在进行着自己艺术的构思。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中国人向往于江南的一切,是从骨子里喜欢的那样,且不说那繁华胜地的扬州,秀丽可人的琼花,多年后,竟令“华戎混一梦”的隋炀帝为之倾倒,继而留恋扬州的烟花三月,自此不复朝堂。
我一直在想,何来的那么多江南情结。那一年,春光正好,是我和江南的初次相遇。我感觉到了自己与这片土地的存在,是怎样的伟大与平凡,为着一个江南的梦,我,和江南,共同立于同一经纬的时间和空间,那将是一种无穷的力量啊。山依托着水,流水映照着夕阳中的村落,静静地,还有几片大小不一的树叶在沙沙作响。而我,则被“包裹”了起来,被山容的绿色,荷塘的青色,瓦砾的灰褐色,还有炊烟的白色。这“包裹”没有使人喘不过气来,倒使人心头沁出一种清悦的舒爽,飘荡在“水村山郭”的每一处角落。
这样的江南,如见故人一般,如此令人亲切,感怀,我希望每一天都是这样的快乐,我希望这便是我梦中的江南,它不止有流水的人家,婀娜的杨柳,西湖的断桥,更有一个个别具声色的传奇往事。我将带上这份感恩,去聆听苏堤的鱼儿,船桨的摇波,和我那故土所弹奏的江南琵琶。
当我行于千年后的今天,我能看到的只是一别永念的情愫,难得的是再去关心一下人文的浩荡,历史的尘埃。如今,我知道,杭州的西湖岸上正在润无声地发芽,一切都在默默地发芽,告知这每一年的春日。我曾想,像花儿一样润无声地发芽是花儿的权利,因为这些花儿有他们合适的归宿,一片片地繁衍,一丛丛地发出嫩黄、粉嫩的花骨朵,无声地开在西湖的长堤旁,我明白,他们是在等待哪一个惜花、懂花的人。多年后,千里传来的落马声,惊醒了这些花儿,他是吴越国的开国皇帝。一句“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传成了千古美谈。缓缓归,缓缓归,这样温柔细腻的言语,如何会是一个途径于此的普通路人所能想到的?这样的故事,我更相信是真实的、被湮没在浩瀚尘埃中的历史。可惜,可惜现在再也无人去提及它了。
这样的一陌姹紫嫣红,无论何时何地,总是显得干净,明澈,不藏一丝痕迹。
我在听一首琵琶乐,是文字动之以情,亦是干净,明澈的曲调,与江南的晓风残月,陌上花开。
幽凉月色寂寞声,飒飒秋风别玉庭
有一种人,叫做雪月风花,有一种琴声,叫做心底无涧的幽凉,藏不住身心的自顾消受。爱它的,不但有这世间多情的弦音,且附带着一种飒飒的明朗,秋意中难以言表的清爽,这清爽独爱明月,因为有如芙蓉玉般剔透莹亮,温润晰耳。
多情的风爱上了琴声,淡描了一幅幅慧心苦口的古画,千年的沉淀中,一种闪耀着光辉的质朴,正如这音乐的节拍和意境。此刻,有没有人在观摹这幅古迹,阅读着古人那些幽然的况味,从此,便也一发不可收拾了。
我总是在想,一种不平凡的朴实,是超然于外的。平凡的曲风,大多会在音调上表现出不平凡的况味,而 音调上的平凡,则流露出一种不平凡的气韵,两者自是永不相离得好,而对于音乐来说,往往总有一种平凡的伟大,恒亘于我们的心灵之间。
再续琵琶语
泪水并没有在那样的悲酸苦闷中流下,琵琶语中描述的更像是一位古典女子,身着素衣,平静地席地而坐,款款生情,日久生悲,从此厌了那浮华的春景。而初见琵琶,亦如古典女子的身影,在千年的轮回中守着旧念,平静地等待着一个人的出现。
山花垂枝,子规望春。明日花好,不见玉郎罢嗔。
竹卷玉楼,难见回首。只道薄恨,无力曾着故愁。
平白无语,寂寞消情。倚栏无限,还是旧时风景。
也许女子是在这样反复地弹奏琵琶,流露出的竟是那无尽幽怨的苍寒,有谁知道呢?每一个女子的背后都有一颗幸福的心。她们大多甘于沉默,沉默在旧恨浓愁里,日渐一日,宛如霜鬓边悄悄散落的花钿,无人知晓,亦委地难收。
这女子的心事却被一个路过的诗人猜透了,很难想象,这又会是一个怎样的诗人。自从看到了女子作的那阙词,真是不由悲切,为了那思念,亦为着那孤单的女子。真真没有再比琵琶更加消解浓愁的乐声了。
这样的爱恨依然会在每一个时代的女子身上浮现。
我只是在想,那个伤心女子的内心,究竟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苦隐,会让她依旧爱她所爱,恨她所恨。就此,每日弹起琵琶,永远只有一幅画面在我的心头涌动,冲破了重重困阻:晦暗了天地,明朗了日月;生之兽禽则惶,动之木石则乱。或许连那老天爷都在悲悯,其情至深矣。
爱一个人真的是很难吧,有的时候女子们或许只是在沉默:
呜咽凝霜重,絮絮柳风寒。
春江逐水棹,连丝覆舟缘。
未了声不绝,岁堤和幽怨。
华茂碧云日,摇曳露泽端。
晨昏倦理琵琶乐,当时只为才情绝
有一种回荡着异域风情的音乐,充满着十八世纪熟悉的幽思——欧洲古行街的漫步。
围绕着广场的白色鸽子,我来到了舞步曼饶的喷泉池旁,定身回旋,看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缠绵,来自东亚平原上的一丝丝如风般的邂逅。弹奏乐器的男子是个中国人,极其热衷于古典,他不惜千万里、迢迢远渡,来到了一座曾经辽阔的的国度。对于他来说,那里有风,有马,亦有浮雕砌刻的堡垒,乳白色的花饰,象征着理想中的和平与圣洁,亦是古典的流浪,震撼并影响着一切属于每个时代的文明。在这个国度里,奔跑的白色的马,红色的玫瑰花园,还有酒香。此地正是他潜心已久的爱的圣地,他为着一个不竭的年华,一个正青茏的岁月。以一个流浪者的身份。
这里的人崇尚自由,舞蹈是他们天生所喜爱的艺术。他们向往能够像蓝天中的鹰一样,盘旋高飞,他们也在向上帝祈祷:“上帝啊,请赐予我伟大的神力吧,让我能够仰望自己的星空!”于是,人类史上出现了一种有形的艺术,它,叫做芭蕾,它的芳姿永远朝向远方的天空:
纵使千万不留影,能狂歌舞始有形。
举眉掩袖三尺醉,云头初见日升平。
东亚平原上的歌舞在这里相互交融,流浪着花的梦。梦想是在初端,是在遥望,在顾盼未来,在仰望着属于自己的星空,为着一个不竭的年华,一个正青茏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