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邋遢的“叫花子”,是我爸!

                                      第一章

天气阴沉,雨欲下又止,空气携裹着潮湿,衣服似乎都能拧出水来。


这次,若不是远嫁的二姐匆匆赶来道别,也许我永远都无法承认他,亦无法正视自己的冷漠。如果还有机会,我一定会对那个收垃圾的男人喊一声爸,叫一声爸有多难?雨再难下,闷热潮湿过后,终会痛快来上一场,而对他的这份内疚,注定要伴随我的终生了。

12岁那年,爸爸得了肺癌,那时家穷,全靠硬扛着,“三亩地、一头牛、老婆、孩子、热炕头儿”这样简单的寻常百姓生活成了奢侈。家里的劳动力倒下了,沉重的医药包袱,妈妈夜以继日的照顾,日子渐渐陷入拮据,从此全家人都没有添过新衣,买不起大米就吃自己种的小米,至于吃肉就只能做梦去了。

爸爸在村子里是个老好人,逢人便笑眯眯的打招呼,无论老人还是孩子都爱跟他唠上几句。听奶奶讲,爸爸年轻时当过兵,退伍之后,还是喜欢拿着他的步枪,去山里打野鸡野兔,每次去跑山都能带回很多“战利品”,分给村里一些行动不便的孤寡老人。

我家有三间灰色小瓦房,石头堆砌的小院里没什么像样的东西,但爸爸每天早晨都会认真打扫,芦柴和农具总是整整齐齐的码在院落一角。夏天到了,把一张老木方桌摆在葡萄架下吃饭聊天,满院飞舞的蚊虫丝毫不会扰乱闲暇心情。

有爸爸的日子,不知不觉的宁静而美好。谁都没想过,他才三十出头,会得这种不治之症。

“哎!天道无常啊!”

“就是,不知这遭的是什么孽,可惜喽,可惜喽!”……

村子里的人聚在一起,总免不了替爸爸扼腕叹息一番。

害怕别人同情的眼神,我总是刻意的避开人群。

癌症这可怕的字眼,尤其是晚期,闻者丧胆,患者更是煎熬啊!几个月时间,爸爸就被折磨的干干瘪瘪,像五十多岁的老头。眼窝深陷,脸色煞白,因为时值三伏,又久卧炕上不起,他的背部起了浓疮,散发出腐臭的味道,时急时缓的呼吸伴着断断续续痛苦的呻吟,地上一角扔着血迹斑斑的卫生纸,让人不敢直视。

整晚的咳嗽,加上时重时缓的憋气,硬生生把一个盛年的男人蹂躏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妈妈守着他,拿着一块洗不出来的毛巾,不停的擦着嘴角咳出的血。

“秀儿,等,等我走了,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吧,再找个吧!”爸爸把这句话说出来,脸都憋青了,这回妈妈终于没有忍住,放声哭起来。我躲在被子里,睡不着也不敢出声,任凭汗水伴着泪水肆意流淌。

似乎一切早就安排好了,爸爸终究还是走了,留下我们母女俩和一堆债务,这个曾充满欢声笑语的小家随着爸爸的离世,一切成了回忆。

                                  第二章

“妈妈,把我留下吧,我跟着奶奶就成。”

“我不走,我不要走!”

……

瘦弱的妈妈,一只手把我抓得紧紧的,还没容我反应过来,就被推向停在院外的大三轮车,而一旁的奶奶几次试图去上前阻止。

“秀儿,知道你不容易,你走吧,就别带走百灵了好吗”,早已哭成泪人的奶奶又能怎样,白发人刚刚送走黑发人,这才几个月的时间,她老人家还没从痛苦中缓过来。

爸爸走了,妈妈要嫁人,而这次要嫁的男人是个捡垃圾的,我知道妈妈很难,可是,通过改嫁来改变命运真的好吗?

他四十多岁,也是丧偶,且有三个孩子,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当时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嫁给这样一位年逾五旬,靠垃圾为生的男人,也许是为了还债,也许是害怕独自生活,也许没有也许吧,妈妈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女人罢了。

三轮车走了两个多小时,路过县城,在一片密集的平房区停下来。一个破旧的二层小楼,地下一层分三个隔断,堆满各种废品,远远就能闻到一股腐臭味,像洗锅碗的泔水,又像农药水,还伴着塑料被太阳烤化的刺鼻味道。

“到,到啦!”

“恩。”

三轮车刚熄火,他就从一扇窗户探出头来,快速的瞄了一眼,向着我妈妈摆了下手,用余光瞟了我一眼,接着一阵楼梯木板咚咚的脚步声,他来到我们面前。

他试图伸出那双布满老茧的手来拉我一下,我快速闪开了,这只皱巴巴的手,连手指的纹路里都被油渍浸满污垢,多看一眼都会觉得恶心。

再看他那许久未洗过的头发,乱糟糟的迎风挺立着,风吹日晒的日子,在这张黝黑的脸上勾勒出一个又一个深深的皱纹,每次张开嘴都会露出一排参差不齐的黄牙……,这样简单对比,我愈加想念病逝的爸爸。

                                                                                            第三章

人生路途充满未知,我不怕穷,吃得了苦,可是从幸福的三口之家,到母女两个与一堆陌生人开始生活,吃喝拉撒睡都在一个房子里,我怎样都无法适应。

“你叫百灵,那你学百灵叫几声,给我听听”,“哈哈哈,不会百灵叫,就学个野鸡叫吧!”最小的弟弟叫得子,八九岁的年龄还擦不干净鼻涕,一看就没教养我实在懒得理他。

“百灵儿,好好说话,别嘟着嘴不理人”妈妈比我更快适应一些,刚刚进家们就开始熟悉厨房,准备做晚饭。我在门外听见那个收垃圾的男人与她对话,爸爸生病借的两万多块钱帮忙还清了,就是这么简单,他帮妈妈还了债,没有婚礼,没有祝福,甚至都没有再领结婚证,妈妈就跟他一起过日子了。

楼上只有隔断出来的三间屋子。一间勉强算作厨房,外加一个杂物间,一间是妈妈与他。听说大姐已经结婚,很少回娘家,我与二姐睡上下铺,中间拉起一块米黄色的碎花布,那边就是弟弟的床。

“你睡不着吗?要么下来到我床上吧”,二姐好心的唤我,大概是我翻身太频繁了,吵到二姐。连续两晚,我都无法踏实的睡觉,好不容易睡着就做梦,会梦见爸爸带我去赶集,给我买黑黑的胶皮糖,可刚要吃糖就融化了;会梦到农村家里的那块自留地,种满向日葵花,却总遭遇连雨天,花朵枯萎了;还会梦见他,他脏兮兮的扛着各种垃圾在门前晃来晃去……。

几日下来,我从没给过这个男人好脸色,不会跟他主动说话,更别想喊他一声叔叔或爸爸,我们之间几乎是零交流,即使那个男人想讨好我,换着花样买些小零食塞给我,也都被我拒绝了。

                                第四章

“百灵儿,转学的事,学校那边终于同意了,你去了别给惹乱子”,原来这两天那个男人外出办事,就是去帮我联系学校,还有一个学期就将小学毕业,学校不愿意收我,怕我这个从农村转来的学生拉低升学率。

在这个地方呆了几天,实在是腻了,妈妈的消息来的正当时,原本偷偷计划坐班车回奶奶家的,暂时就取消吧。

到县城上小学,要足足走上半个多小时。家里出来是一段坑坑挖挖的土路,下过雪后经太阳一晒,特别泥泞,我唯一的一双白色球鞋,不管怎么小心都会弄脏,夹杂黄泥巴的雪水渗进鞋里,让我无比厌恶,丢不得,洗了又没得穿,似乎这双白球鞋的命运就如同我眼下的生活,厌烦至极,又无法逃脱。

转学过来虽然有诸多的不习惯,那我也宁愿待在学校,这里有宽敞明亮的教室,丰富多彩的课间活动,朝气蓬勃的笑脸,总之,呆在学校似乎一切都是明朗的。

心情放松了,但是学习成绩让我很自卑。我清楚的记得,当时每周学校会组织语数进行测评,第一次考试,我数学44分,语文63分,而班里的同学大多都八九十分。

妈妈没上过学,不能辅导我,而他在屋外走来走去也干着急。第二天到学校,发现书包里多了几套试题及解析,资料上面还有几个脏脏的手指印,不管它了,这些资料发挥了很大作用,慢慢的分数总算追上来了。

我不是个爱攀比的孩子,从来都不是,但当我从农村来到县城之后,我却变得无比虚荣,仿佛身边随时都有一双眼睛在看我出丑,别的同学吃的好穿的洋气,我就像是一个带着泥的大土豆,滚到西红柿堆里了,土的掉渣。

早晚放学,小学生大多都有家长接送,这时同学们就会讨论,谁的爸爸妈妈开什么车,而当时我只知道四个轮子的叫小汽车。盼到周末,我特意跑到新华书店,找到了一本流行车购物指南,偷偷记住车名和对应的图标,被大家瞧不起的滋味不好受,虽然我就是个农村出来的土孩子。

有一天中午刚刚下课,学生都还没来得及散去。“快来看,大家快来看,来了个叫花子”一个坐在窗边的同学渣渣哄哄的叫了起来,三五学生也凑到门口往外张望,我最不喜欢这种热闹,坐在后排随便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等着妈妈来给我送饭。

“张百灵是在这吗”他怯怯地问,同学们开始小声的窃窃私语,有人把我的位置指给他。

“百灵儿,你妈妈今天有些不舒服,饭我带来了”他照例穿着那件满身是油渍污垢的蓝色大马褂,顶着乱糟糟的头发,边说边走向我,此时教室里安静了,大家都看着我们,我的脸“噗”一下子红到耳根,好想装作不认识他。

“你走!”“你走啊,我不吃你送的饭”从没叫过他,也没说过话,但这样大声吼他也是头一次。但他不知所措离去的背影,让我我突然升起一丝愧疚。

                            第五章

金秋九月,我终于升到初中,面对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心里轻松多了,但那阵子,身体却不给力,经常午后发烧,整个人都没精神,妈妈以为我是营养不良,伙食上做了很大改动,开始每天有肉吃了,至少保证我有肉吃,当然弟弟是会分走一半的。

有一天早上刷牙的时候,发现痰液里有一点不明显的血丝,回想起最近的状态,总是失眠,咳嗽,越来越瘦,有时还会胸口疼痛,一下子想到我去世的爷爷和爸爸,当时感觉自己就要崩塌了,命运不可能如此折磨我吧?

妈妈带着我做了一堆检查,医生拿着片子看了下,赶紧戴上眼镜仔细翻看,然后又上下打量起我来。

“这孩子多大了?”

“13,医生,我这闺女啥毛病啊?”

“你也别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是肺结核。”

医生捋了捋前额的头发,一脸沉重的指着片子给妈妈看,“这儿,在肺部这有一块阴影,你们应该早点来医院的啊。”话语里带着指责的口吻。

“我,嗯。”妈妈握紧我的手,我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手里很潮热。

“家族中有肺部的病史吗?”

“这怎么,这真的会遗传吗?孩子的爸爸都是肺癌去世的, 爷爷也是肺不好。”妈妈有点语无伦次,回想起爸爸最后的日子,我真的无法相信,难道我就这样被老天爷判了死刑吗?为什么偏偏是我?

“你们也不要太紧张了,还是可以治的,孩子的恢复能力强的很。” 医生建议住院,每天输液,并且需要长期服用一些抗生素,不能间断。

穷人家的孩子生病都是错。他也跟着来了,就站在旁边,一言未发,忍不住来回踱步,脸垂得比平日更长了。我想他此刻应该是恨我的,原本只想取个女人在家洗洗涮涮,吃一口热乎饭,谁知道还带了个拖油瓶,而我这场疾病势必会给他造成极大的经济负担。

沿着昏暗的走廊走到尽头就是住院部。我被直接留在医院,瘫卧在病床上,各种药品轮番被灌到肚子里,输液的瓶子吊在头顶,不停地晃啊晃。

如果活着就是不停的面对贫穷,面对死亡,面对疾病,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当时还是孩子的我,就想着与其每天这么痛苦,还不如死了算了。

妈妈一向话语不多,看着日渐萎靡的我,却故作坚强,开导我,逗我笑,虽然她的话一点都不好笑。有一晚半夜醒来,发现她半个屁股坐着小板凳,勉强够着一旁的桌子睡着了。她的身材如此弱小,她的心地简单善良,如果我不在了,谁能来保护她呢。

“秀儿,这几千块钱先用着。”

“哪来的钱呢?”

“放心吧,之前收到的一些二手家电,我都转手卖了”

“孩子们睡了吗?”

“姐弟俩呢,这几天你们就在医院买点儿吃吧,别来回跑了。”

晚上十一点多,他来到医院送钱。他们在一旁压低声音说着什么,生怕吵到大家睡觉,可我根本没有睡着,哼,以为花钱给我看病,我们就是一家人了?我怎么会和收垃圾是一家人。不知哪来的底气能让自己这么骄傲,每次针对他时,就好想自己有着优越的贵族血统,怕被他这卑贱的平民血统给破坏一样。

住院部里什么样的病人都有,有的来几天就走了,有的来了就再也走不出医院,无论是病人还是家属,都一脸的疲惫。肺结核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治病的费用俨然是一笔巨资了,病情稳定一点之后,妈妈把我接回去了。

                                                                                          第六章

“你家百灵怎么回来了?她睡这屋,我睡哪去?”弟弟一脸不情愿的嚷嚷着,放学回来书包都没放下,就开始质问我妈。

“你先吃饭吧,饭在锅里给你热着呢”妈妈像是家里的仆人一样,尽心尽力的照顾着大家,却也得不到尊重。一开始我就料定,我们这样的两个家庭组合在一起就是个错误。

“吃什么吃,她用过的碗筷拿远点。”

“得子,你出来”他从楼下闻声赶来。

“爸爸,我们同学都说了,百灵她这毛病会传染的。”

只听“啪”的一声,一记重重的耳光就甩到弟弟脸上。“你不愿意睡在屋里,那好,你就睡楼道地板上”,接下来的日子,弟弟真的就在楼道里搭了个床铺。

其实我们大家都知道,肺结核会传染,医生嘱咐过,适当做下隔离,只是这个破破的房子,再没有多余的房间。他一向宠着儿子,让儿子睡地板,这大概也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吧。起初有些不安的内心,瞬间变得无所谓了,这病摊在自己身上已经让我崩溃了,哪还有心思再去考虑别人呢。

时至霜降,我的病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反而咳嗽的越来越厉害了。有一次高烧整晚不退,妈妈就一直拿湿毛巾给我敷着额头,迷迷糊糊中我能听见她无声地抽泣,这样无力的妈妈,当年爸爸活着的时候我也见过。

二姐趁妈妈不在身边时,会凑近陪我聊天,说说学校的那些事,说说小时候的生活,可这些也并不能消减我的痛苦,我的心情更加低落,哪怕是墙上挂着时钟嘀嗒嘀嗒的声响,都如同一刀一刀再割着我的肉。

透过窗户,看着马路对面那棵梧桐树,萧瑟的秋风,催促着梧桐叶纷纷飘落,我对二姐说,也许梧桐树梢上那几片叶子飘落下来,我的生命也会随着奄奄一息吧,二姐竟一时无语了。

死亡是什么?是换个地方永久地睡觉?是痛苦生命的解脱?不是,至少当时的我还是很恐惧的,恐惧催生了我的求生欲。

天气愈发寒冷,零零星星下起小雪,街上的行人穿上了厚厚的棉衣,梧桐树梢的叶子一天比一天少,但有几片叶子却顽强的挂在枝头不肯离去,也许是老天要挽留我呢。

医生开始来家里给我输液,我的病情也一天天的好转,我想,大概春天快来了。


                        第七章

病愈之后,我没有再去上学,而是选择逃离。年少时的我甚至暗自庆幸,终于可以自己去谋生,除了偶尔回去看看妈妈,与那个家、那个收垃圾的男人,终于可以划清界限了。

“百灵啊,他,他出事了,他就这么走了。”电话那边妈妈哭成个泪人,早已经泣不成声,原来是他外出收垃圾的时候,被强行掉头的大货车给刮到车底下,当场就死了。我没有犹豫,马上坐车回家,我不知道是因为想陪着妈妈,还是想送他一程。

看着他躺在殡仪馆冰冷的的铁板上,脸上的血渍已经被擦拭干净,但眼眶及下巴一带淤青还在。面对这个跟我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人,我的心竟也悲痛起来,希望他能活着,活着就好,哪怕还是那样邋里邋遢,哪怕我们之间还是不说一句话。

二姐嫁的远,等她赶回来,他早已下葬,二姐就趴到坟冢前,哭得抬不起头。

二姐说,爸爸的一辈子太苦,却从不抱怨,因为母亲早逝,他要照顾三个孩子,还要赚钱养家,不得已就在县城开始捡垃圾,收废品。别人在奔小康的路上攀比,而这个家光是为了活着就已筋疲力尽。

“百灵儿你知道吗,其实我爸爸对你比对我们还要好。”二姐这么说多少让我有些意外。

“你病的厉害那次,爸爸去找医生,他跑了几趟,别人都不愿意到咱家来。你还记得吗?有一次他大半夜到家,腿一瘸一拐的,身上穿的棉衣都划破了。那是去医生家的路上摔了跟头,大概医生是看他可怜,才同意来家里给你输液的。” 二姐说到这时哽咽住了,她蹲下来抱住自己的大腿,像个孩子一样,把头深深的埋下。

“你还记得梧桐树梢的那几片叶子吗?”二姐继续问道。

那几片任凭寒风怎么撕扯都不掉的叶子,我当然记得,它们重燃了我对生命的向往。是的,我想起来了,在身体恢复一些时,我还特意去看过,那几片橙黄色塑料叶子一直傲立枝头……

“这是怎么回事呢?”面对我的一脸疑惑,二姐冷笑了一下。

“对啊,就是爸爸为你挂上去的,他见你天天盯着那些叶子,特意去翻一堆的垃圾,找出一串假叶子。”

听到这些,我心里预设的那套逻辑瞬间崩塌,我知道,那个收废品的男人默默地为我做一些事情,可我却觉得理所当然。我跪到坟前,声嘶力竭地喊着爸爸,可惜他再也听不到了。

虚伪和偏见是我与您之间竖起的一堵墙,没想到,这么快它就坍塌下来。把我自己内心砸的千疮百孔,永远无法愈合。


本文参加007不写就出局征文,如下:

母亲节主题写作获奖作品,父亲节主题写作强势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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