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劳动者们，五年来被交战各国的军队、检察机关和仇恨情绪互相隔离着、分散在世界各处的伙伴们，值此各国边界重新开放的时刻，我们向你们发出号召：让我们重新建立友好的团结，而且是比过去更巩固、更可靠的新的团结。
战争在我们的行动中制造了混乱。大部分知识者用他们的学识、他们的艺术、他们的理智为各国政府效劳了。我们不想指责任何人。我们知道个别灵魂的脆弱性，也知道巨大集体潮流的粗犷力量，后者瞬息之间可以横扫前者，因为它事先毫无抵抗的准备。但愿这是对我们有用的经验教训，为了未来。
先让我们承认，知识界几乎完全自暴自弃，甘愿为那些狂乱的力量效劳，以致引起种种灾祸。思想家、艺术家，她们在腐蚀欧洲肉体的灾难上，增添了无可衡量的恶毒仇恨，他们在他们的学识和想象的武库中，给仇恨寻找了旧的和新的理由，寻找史学的、科学的、逻辑的和诗意的理由；他们竭力破坏人与人之间的互相了解。这样，他们贬低了思想，尽管他们是思想的代表。他们拿思想去为某一派、某一祖国、某一阶级的激情和自私性充当工具。现在，所有交过手的民族，已经从这场野蛮的混战中脱身，不论战胜者或战败者，大家都焦头烂额，民穷财尽，而且他们内心深处（虽然他们不便说明）对于自己的疯狂行动感到可耻，而思想，它被牵连在各国的混战之中，也同样地经过混战而降低了身份。
起来！让精神从这些妥协中、耻辱的联盟中以及变相的奴役中解放出来！精神不是任何人的仆役，而我们则是服务于精神的仆役。我们没有别的主人。我们之所以存在，是为了传播和捍卫精神的光明，为了使迷路的人们能集合在光明周围。在黑夜里，在各中种激情的旋风中，我们的职责在于坚持固定的方向，指出北斗星的方位。那些骄傲的激情、互相吞噬的激情，我们不做选择，一律摒弃。我们唯一尊重的是真理，自由的、无国界的、无限制的真理。毋庸说，对于人类，我们绝不是漠不关心！我们为人类而操劳，但是为了整个人类。我们不认识这国和那国的人民，我们只认识人民，唯一的、全世界的人民，在受苦、在斗争的人民，摔倒又站起来，永远在洒满鲜血的艰苦道路上前进的人民，包括所有的人民，人人都同样是我们的兄弟。为了使他们像我们一样地觉悟到必须有这种博爱的团结，让我们在他们的盲目斗争之上，高举同盟的木匣——自由的精神，唯一的而又是无数的、永恒的精神。
罗曼·罗兰
载于一九一九年三月二十六日《人道报》
罗大冈 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