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落下几丝飘雨,湿了半截子朱墙。
往些年,那寺院种了一株桃树,年年花开,映秀了半边粉天。就连得那花瓣也沾着风,纷乱飞舞。
都道那桃树是成了精的妖怪,不然在这空寂无人的破寺里又怎会长的如此喜人。
更有甚者,说是曾亲眼见过里面的花树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冬夜里化作了人形,还是一个妙龄女子的模样。
锦城的说书人还故弄玄虚的将其描述成了一个情意缠绵,容貌清丽的疯鬼。还扯上了一段人间情爱与孽缘。
当然这些传闻自然是不着边际的一些乡井之言,无从考证的滑稽之谈。
不过有一点是真的,那桃树确是成精。
说来好笑,本是一美艳男子,只因其媚眼如丝,勾魂夺魄,又兼上一头亮丽青丝,看其背影易被误认为女子也不足为奇。
好在他也并未多过计较,毕竟凡间的烟火能少沾就不沾。这是妖道的铁律。
他唯一的法器就是那柄用花根所制作的千练剑。其上又雕刻了几朵桃花。
每用这剑一挥一落皆是花瓣幻为利刃,杀人以无形,只留下空气里残留的甜香掺杂着血的腥味。
雨止。是他的名字。
他已经多年没拔出过那柄剑了,连剑锋都少了些亮眼的光。许是再放几百年就会变成一堆锈迹斑驳的烂铁。
风神,你是来喝酒的?
他一边倒着一杯梅子酒一边小啜了一口,从始至终,连眼皮也未曾抬过。
好似刚才未说过这句话一般的静默。
赫赫,倒是又被你发现了。一女子着一红裙,足尖点地,掩嘴轻笑道。
对了你也别叫我风神,人家也是有名字滴,难道你忘了?
那水红的荷袖拂过雨止的脸上,在其耳边哈着热气。倒是一股柔情似水的温柔风,却透着媚劲。
咳咳,离我远点。你身上这香粉是不是又洒多了。连说着他又打了几个喷嚏。
女子闻了闻自己的衣袖,笑道,哥哥是不喜欢这味道么,那我换下不就行咯。
雨止看了看这又换了一身鹅黄绛裙的她,不禁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这下,你可喜欢?女子亮晶晶的眼眸得意的笑道,还藏了一抹狡黠。
好了,别闹了,这是新酿的梅子酒,你尝尝。
不要,我要喝你的桃花酒。
好,好,好。咯,给你。
看她喝着桃花酒时,眼里溢出浓浓的满足之色,他心道:阿木,你呀,我可真对你没辙。
她托着脑袋,看着一身白衣的雨止在雨里舞剑。
她就想到了四十三年前的他。
也是这样孑然一身,单枪匹马的杀了敌军数百号将士。英勇得令人恻目。
也是那一眼,便是万年。
那日她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偷袭,直至刺死在那棵桃树下,连被砍落的首级也咕噜噜的滚到了树根上。
不知怎的,她却心生了暗喜之心。
她小心翼翼的将头颅捡起,再用法术令其归位。
还锁了一魄精魂扣在树里。日日用她的鲜血及他的肉身来滋养。
待得三年一过,他便又活了,这一次,却是以精来自存。
她抹了他的记忆,只道他是桃妖。
如今怕是再也无法看他练剑,喝他的桃花酒了。
她眼里突得生了悲意。
再过得一日,便是她灰飞烟灭之时。
谁让她改天逆命,生让人成了妖。人与妖本就不能相恋,就算强求也是会自食恶果。
她苦笑。
她也不是什么风神,只是一只爱裹花瓣的风妖罢了。
哥哥,若有来生,多好。
雨止并不知道他的木姑娘,明日就会消失了。
她醉了,连着花瓣都洒落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