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张无忌心底永远有一个不能言说的名字,朱九真。即使张无忌后来遇到蛛儿、小昭、周芷若、赵敏这些爱他的女孩儿,他也依然会想起朱九真。
张无忌想朱九真,不是想她的好,而是想她的坏。只因为朱九真,确确实实是他第一次尝试主动爱的人,至此以后,他所有的感情处在一个被动接受的地位。
只能讲,朱九真给张无忌的后遗症实在太深了。
那年,张无忌十四岁,从蝴蝶谷到昆仑山,他完成了纪晓芙交待给他的托孤任务,一身孑然而去,然后他遇见了朱九真。
十四岁对于男孩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夜里可能会遗精,可能会有和维特一样多青春期的烦恼。当张无忌见到了朱九真,那容颜娇媚、又白又腻的模样,犹如天雷勾地火,一下子就撩拨起他的心弦,荡漾不已。
张无忌本着人类原始的情感,一下子不知所措。他耳朵中嗡嗡作响,背上发冷,手足忍不住轻轻颤抖。糟了,是心动的感觉。对于张无忌而言,动心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往后他还会动心好几次。
那时张无忌小脸涨得通红,他一看到朱九真水汪汪的眼睛,便不由自主的听从朱九真的使唤:“你过来啊。”
那时张无忌才从朱九真饲养的恶犬的爪牙之下吃了许多苦头,还来不及生气,三魂七魄便被朱九真勾走得差不多了。张无忌站在朱九真身旁,闻到她身上阵阵幽香,哪里还有恼怒,只有不尽的欢喜。果然,男人都是好色慕艾之徒。
这是张无忌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美貌的女子,他还没多少定力,他浑身上下都发窘,说不定小伙伴也是硬邦邦的。他可以毫不犹豫为朱九真跳入火坑之中,甚至将自己的故事都对他和盘托出。
“我叫张无忌。”这名字是江湖上的一块宝,张无忌不知道,明明已经历经过江湖险恶的他,丝毫不知人心难测,丝毫不知美人蛇蝎,也把殷素素教给他的那句:“小心漂亮姑娘,越漂亮的女孩越会骗人”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朱九真真的有那么美吗?金庸先生对她外貌着墨不多,只说她美艳无方,容色艳丽。这样一个女孩,在落拓的张无忌面前,却如天女下凡。
可能也是由于张无忌身边同龄的女孩实在太少,那时周芷若只有汉水一面之缘,杨不悔他也只当是自己的妹妹,在一个思春的年纪里,刚好朱九真出现了,她是一个多么合适的对象。且不管她为人怎么样,单这一副皮囊,就已让张无忌神魂颠倒,夜不能寐。
朱九真终究是俗套的,“又白又腻”一词足以证明,皮肤白是白,但没有黄蓉那种肌肤胜雪,不可逼视的灵动,甚至不如赵敏那种白里泛红,嫩若凝脂的清美。她的“白腻”,只是男人视觉的冲动,是让人一见就会想到大胸脯,一想到大胸脯就会往下想的俗。
咱们的张公子自然无法免俗,他被朱九真把玩着。在朱九真娇笑声里,他可以做她的奴仆,供她差遣,可以为她穿上童仆的青布直身。
没见到朱九真之前,张无忌“宁可死在荒山之中,也不在她家养伤”,见到里之后,“臂上腿上却已留下了几个无法消除的齿痕疤印,每当想起这是为小姐爱犬所伤,心中反有甜丝丝之感”。我张无忌就算死外边,也不在她家养伤。嗯,真香。
朱九真让他与卫璧比武,他明知自己不是敌手,下场放对,徒然自取其辱,供他们开心一场而已。然而,两个月的相思之苦,使他一听朱九真的声音,便神摇意夺,“一颗心几乎要从胸腔中跳了出来,两手掌心都是汗水”。站在朱九真面前,不禁意乱情迷,再听她软语叮嘱,香泽微闻,哪里还有主意。“小姐吩咐下来,再艰难凶险的事也要拚命去干,挨几下拳脚又算得甚么?”
张无忌就像一头温顺的小绵羊,朱九真就是他的好姑娘,当朱九真拿起小皮鞭抽他,张无忌还觉得舒服,不胜受用。
在这里,张无忌把自己最纯真美好的感情和付出都给她了朱九真,他痴痴傻傻以为自己爱对了人,可是从这场感情发生角度来说,都是张无忌自己的一厢情愿。他以为世界很美好,江湖无阴谋,所有遇见都是来自生命的馈赠,但也有的遇见只是生活给你的两巴掌,清脆作响。
这边,张无忌“心中对朱九真敬重无比,只求每日能瞧她几眼,便已心满意足。”那边,朱九真却对张无忌怨入骨髓,她向父亲提议,取到屠龙刀后,要将这小鬼一刀杀死。
张无忌的爱情理想破灭了,他所有的幻想和美梦都是一场水月镜花和心机算计。那位好姑娘朱九真,是真的心如蛇蝎。他不甘也不愿,他恨不得自己杀死自己,只得向万丈深渊狂蹦而去。他对朱九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真姐,你好!”
这一句似是初见如故,却已所遇非人。
许多人相遇,都是以“你好!”作开端,张无忌和朱九真以“你好!”作结尾。在《红楼梦》里林黛玉临终之际所说的那句也是:“宝玉!宝玉!你好……”前者的“你好”充满了幻灭,后者的“你好”充满了伤感。原来,你好,也是一种告别。
直到五年以后,张无忌再此遇到朱九真,回想种种际遇,五年多前对她敬若天神,只要她小指头儿指一指,就是要自己上刀山下油锅,也是毫无犹豫。为了她可以废寝忘食,生死以之,可是热情消散之后,也不过哑然失笑。有的女孩,就是为了教会人成长。
在张无忌心底,朱九真永远成了那位好姑娘。他的初恋,他青春的荒唐,他第一次的久候不至、第一次恋恋不舍,第一次夜不能寐的都是她。她是他终身无法痊愈的伤口,许久以后张无忌还会想起她,那时他已有了别的姑娘。她们都是坏女孩,只有朱九真是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