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丁丽没有想到她和戴局,所谓的爱情会以那样的方式收场。
曾经的丁丽事业心强,肯钻研业务,上班时间不长就成了那个单位的得力干将。人能干,再加上还颇有几分姿色,在其他那些光玩嘴皮子,肚子里没多少货色的女同事面前多多少少就有几分了优越感。
戴局,其实也不算是太好色的人,但是这么一个优秀又漂亮的女人,整天的在眼前晃荡,时间长了,多有定力的男人,也会有一点把持不住吧。
起初,戴局发短信,打电话招惹丁丽,她是拒绝的,虽然清高了点,但是属于女人的那点虚荣心还是有的。她常想如果真和领导有点瓜葛,难免会惹人非议,对这么一个有点儿心气的漂亮女人,还是很介意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的。于是不管戴局如何这短信和电话狂轰乱砸,或者当着她的面,明示暗示,她只管抿嘴一笑,不置可否。
丁丽高高垒起的城墙,还是因为一件事彻底的崩塌了。弟弟大学毕业要找工作,这件事简直就是家里惊天动地的大事,父母是老实巴交的城郊农民,寻遍整个家族也没有多少人是公干,只有丁丽端着公家的饭碗,只能指望她了。父母就整天拿着这事给丁丽施加压力。她起初也是一筹莫展,丈夫董平是一个中学老师,老实木讷,交际面又窄,成天嘴里不是学生就是篮球,实在是没有其他拿出手的能力,何况在这个五六线城市里,想找一份像样的工作,对他来说简直比登天都难。
正当她焦头烂额,茫然无措的时候,戴局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件事,几个电话,几顿饭,这么棘手的问题就解决了。虽然只是一个招考进银行的任普通的职位,但是对于一个农民家庭来说“银行”是一个多么闪闪发光的字眼,这已经超出他们预想很多了。
父母和弟弟简直高兴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尤其是母亲把丁丽在亲戚堆里简直夸上了天,成天是她的女儿多能干,多么有出息,工作不到几年就给弟弟找到这么一个好工作。丁丽到是不在乎亲戚们的眼里她是怎么样的,好在不管怎么样父母养育她,供给她上大学是多么的不容易,这次她总算是给了他们一个交代。
这样一来,丁丽要是再无视戴局的短信和电话,简直就不是太没人情,简直就是没人性了。慢慢她也就欲拒还迎,在微信里柔情蜜意,你侬我侬,但是却刻意的在现实里保持了点距离。
人常说,“人情债拿肉偿”。一个摆明了偿还债务,一个又多日夙愿一朝得偿,所以,他们的第一次几乎没有面对陌生身体的尴尬,简直郎情妾意,缠绵悱恻,意犹未尽。
就这样两人的关系就一直保持了下来。
本来,丁丽也不是一个滥情的人,她常常觉得这样下去终归不是个事,也不是没想过要断掉,但是人常说日久生情,更何况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身体总是和情感紧密相连的,时间长了,他们竟然都习惯了彼此。
尤其是看到弟弟在那个银行里干的有生有色。一年后转了正,后来父母和她又张罗着给他在市里买了房子,又找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丁丽把这一切统统都写在了戴局的功劳薄上。
于是她就对他更加的敬佩和感激,是谁说的感激产生不了爱情。慢慢地她竟然发觉自己似乎是爱上了他,她知道这样下去不好,但是却又找不到可以放手的理由。
更何况,他对她也是很照顾,平时明里暗里给了她不少的照顾和好处。单位有一个晋升的名额,他也第一个推荐了她,她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小部门的负责人。这虽然也引起单位上那些人更多的闲话,虽然她的业绩和能力有目共睹,但是没有他的暗箱操作,她的升职不会那么的顺利。
这样几年下来丁丽几乎觉得自己和他已经是同呼吸共命运的一家人了,私下里她开始叫戴局老公了,那个每天不是早出晚归就是缩在沙发里看篮球赛的董平,简直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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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他们的关系一直保持了下来。虽然闲言碎语能把人淹死,但是对于似乎陷于爱情中的丁丽来说,那些闲言碎语总会被戴局的甜言蜜语适时地冲淡,她用他刻意制造出来的浪漫裹了一层防护网,自动的隔绝掉那些窃窃私语。他们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节假日,或者能出差的机会幽会。在外面他们像两口子一样,手挽着手逛街,进超市购物,然后进酒店疯狂的做爱。
一次疯狂过后,她静静地靠在床头看着那个有些老了的男人的睡相,其实还算是英俊地标准的国字脸,只是皮肤松弛,显得有一些浮肿;稀疏的头发里白发混杂其中,高亮的额头有很深的皱纹横亘,粗浓的眉毛下,紧闭的眼睛皱纹密布,眼窝深陷,眼底因为刚才的疯狂有一抹浅青;高而坚挺的鼻梁,深深地法令纹从鼻翼斜着一直走向嘴角;嘴角半抿着,平日的严肃,就算是睡着也没有松弛半分,也许是常日的思考和费神已经形成永久地川字。她把指头抚上他的眉目间,微微有些粗糙的触感,让她突然有一些黯然,这个在官场浸润多年的男人,戒备,算计,蝇营狗苟,和她在一起,才露出几分本性的纯朴和善良来。这么多年了,她有些恍惚,如果这个人和她一直在一起该是什么样子,那个最平常的“夫妻”两个字,在这一刻显得异常珍稀起来。但是转眼一想这世间的夫妻之爱又如何,她和他是真的在爱的。
3
她不是没想到过他的妻子,那种感觉很奇妙,她曾经很多次都猜测着她的样子,粗俗、老、丑、矮胖。但是她猜出了她的样子却没有想到她有一天会和以那样的方式和她短兵相接。
那一次,她和他从外面游玩回来。还是老样子,在很远街角他停下车放下她,她从车里下来的时候,他还抱了一下她,眼里深情款款,依依不舍。
丁丽低着头走过去的街角时候,还没从刚才的缠绵悱恻里走出来。突然就被三个女人挡住了去路,她起先有些懵,抬头看了看三人中间那个胖乎乎的女人,染得有些焦黄的短发用一个花色发箍裹起来,皮肤有些白,但是因为胖的缘故,整个脸显得格外的大,猛的一看竟似满脸白花花的横肉,莫名有些狰狞。她还没看清楚旁边的两个女人的模样,就被一个耳光狂扇过来,她本能的捂住脸,“你们干什么?”她的话还没有出口,中间的那个女的就破口大骂,“你个骚货,别以为你们的事我姐不知道,我今天替我姐教训你,你以后再勾引我姐夫,我一定让你身败名裂… …”丁丽看着那个不停蠕动着的嘴唇,脑袋嗡嗡响,张了半天嘴,却无法开口说出一个字,她本能的想要逃开去,却被那个女人抓住头发,猛地一拉,剧烈的疼痛让她不由叫出声来,转过头的当间一瞥,那辆车还没有开走,也许他就坐在车看着她被挨打,可是他没有动,他的身份和地位不容许他有丝毫的差池。她的心猛地一痛,多么的讽刺,这就是刚才还柔情蜜意的视作依靠的男人,一阵冰凉如刺般直入心底。
虽然是个僻静的地方,周围的人不多,但是小城市的街头从来就不乏好事者,更何况是这么劲爆的惩罚街头小三的事。很快就围拢来几个人,丁丽羞愧难当,只能一边用手臂护住头脸,一边无力地喊,“你们再打我就报警了”,但是那三个女人却是见到周围有人,更加的放肆,中间那个女人起劲地嚷嚷:“你们大家看看,这个人模人样的女人就是勾引别人老公的小三”,人群更加骚乱,那个女人嘴里不停的骂着小三,骚狐狸,种种字眼像是嗡嗡地苍蝇,或者像是一记记地重锤,一下又一下的砸向丁丽,让她的心脏缩紧了又缩紧。另外两个女人,左一下右一下的扯住她的手臂,试图让她的脸暴露在周围人的面前,她的脑袋嗡嗡地响,脸火辣辣地疼,羞愧,愤恨,难过,悲哀五味杂陈,如果面前地面有一个缝隙,她一定奋不顾身的跳进去。到后来她像一只木然的鸵鸟,蹲在地上,将自己深埋在头发和双臂里,无力挣脱,十分钟,二十分钟,半个小时……她像是挨了一个世纪长。终于,那三个女人,想必是骂累了,打累了,放开了她,走之前还放出狠话,“你如果再敢纠缠我姐夫,我们一定让你身败名裂… …”骂完她们气势汹汹地走了,周围的人嬉笑着,议论着渐渐散开。
过了很久她还孤零零地蹲在那里,身体剧烈地发着抖,不知道是火热还是冰凉,有一刻,她几乎像是睡了过去般。
丁丽是被一阵手机的铃声惊醒,她在包里翻了很久,终于找到了,看到手机上老公两个字,她突然有一点心安,虽然她知道这一刻她最不能见,最不想见的就是他,犹豫了很久,铃声固执地响个不停,最后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老公平和的声音传出来,“你回来了吗,在哪里,要不要我接你?”像无数次一样,老公依然以为她只是去出了一趟差。她以为她会什么都说不出,但是她还是说了地址,说了你来接我,那句话,然后她在那个街头开始嚎啕大哭。她因为他挨打,她差点以为她会是他的爱人,可是她因为他挨打,他竟然连下车来阻止的勇气都没有,而且竟然连一个电话都不敢打来,一股又一股地冰冷像冰雹兜头兜脸的浇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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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夫没有问她为什么那么的狼狈,但是他仍然把她接回了家。她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借口养病足不出户整整一个月。
戴局的手机打来过几次,都被她生生挂断,短信里面给她的道歉,他的妻妹因为被姐姐哭诉她和他的关系,就找了人来收拾她,他那时候心疼极了,急得在车上团团转,后来也给妻子打了电话阻止。但是他不能下来,个中缘由想必她应该知道,希望她能原谅他,他已经恨恨地批评过老婆,把妻妹也大发到乡下了… …后来再发过来她看都不看就删掉了,后来索性关了机。丈夫一改老样子,不再手机篮球不离手,除了去学校就是陪她,变着法哄她开心,他以为她只是生病了,累了,她也以为那个噩梦已经过去了。
有一天,丈夫回来后什么也没有说盯着她看了很久,眼神里有愤恨,恼怒,悲哀,看的她心惊,但是最后却倒头睡下。只是睡了一天后,就开始躲着她到处打电话,并且说是电信局要改网络线路,停掉了家里的网,虽然有一些疑惑,但是她也没觉出什么来。
丁丽去上班的时候才知道,戴局被免职了。
戴局自从免职后,就再也没有来单位,从明明知道她蹲在那个街头因为他而挨打,可是他却因为地位和身份没有下来救她那一刻起,她就彻底地灰了心,那个一直悬在心头的了断,在那一刻突然一下子像一根刺直入心扉,她咬牙下了决心,就算是她再怎么不堪,也不能就那么的被人羞辱。
直到过了很久她才辗转知道了戴局被免职的原因说是什么网络小三事件。原来,她在家里休息的那段时间,她在街头被打的事被什么人录了像,在朋友圈疯传,被丈夫知道了,好在摄像的人离的远,而且视频里她全程抱着头,凌乱的头发严严遮住了脸,如果不是最亲的人是看不出来是她的。而丈夫几乎动用了他所有的关系,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删除了那个视频。还停了网,不让她看到,害怕她受刺激。而后来不知道怎么那段视频被送到了纪委,戴局就被举报说是与此事件有关,戴局矢口否认,但终究没能躲过调查后被免职的下场。
而她这个当事人竟然直到后来,才知道此事。这全是因为那个平时被她厌烦,被她认为没本事的丈夫替她挡了去。
知道这一切后的丁丽,写了一份离婚协议,想要净身出户,但是丈夫却在沉默了很长时间后,撕掉了协议。他说如果想要离婚,他不会挡掉所有的一切,何况她也已经受到了惩罚。虽然原谅她很艰难,但是他还是选择了原谅。那一刻丁丽第一次觉得这个曾经木讷而沉默的男人,才是她真正的丈夫,她一定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踏出那么傻的一步,才受到此生最严重的侮辱。她生生地把那一切都咽了下去,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那么一刹那,丁丽真的想要穿越到过去的时光里,把那个傻傻的女子恨恨地拉回来,但是怎么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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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单位是没法再呆下去了,她请求了新的领导调到了另一个下级单位去。
有一日,她看到“露水红颜”这几个字,突然就想到了她和戴局,是的,“露水”这个词是多么的形象,就算多么的晶莹剔透,美丽夺目,只要阳光一照,就什么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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