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说八道(九)

              善弈者

         

    村人岳某,善弈(中国象棋),四乡八邻无出其右者。性恬淡,心无挂碍,远离颠倒梦想(语出《心经》)。时人窃语其秘私古印度失传之弈谱。每闻辄辩:“此四旧也,安敢私匿?”,矢口否。迄今莫知真伪。盖时人羡其技而诋之语。

        改革初年,土地返户,群情振作,寄思盛世之愿昂昂。乡村文艺炽盛,俚曲稗戏,琴棋书画,呈欣欣向荣之象。时民人虽有饱腹之患,然精神沛沛,人心思上。

        草根英豪并起,屠豕贩羊之徒竟能挥毫成书,不逊"二王’’;引浆鬻粥者京腔润珠,堪比"二梅";荷锄肩担之流操琴如行云,可欺伯牙。路遇行人,侧目避身,不敢以常人视之,安知其不怀绝世之功哉!

        恰乡郡棋王赛开战,村推岳君赴,不孚众望,温酒斩将,蟾宫折桂,凯旋归。其惊心动魄之曲折,或说或唱,亦文亦戏,传为佳话。

        当是时,岳君夺冠,乡长亲为绶带,一时兴至,问:"何感?",岳无措,语塞,思忖片刻,嚅嗫曰:"乡食堂之大蒸包肉肥汁多,漂白香糯,吾竟食九头!"台下轰然。

        翌年,西河镇河南村承天国农民象棋大赛,胡荣华、柳大华诸国手云集,岳某以其艺高應选,柳以盲棋对岳公等十四人,至二十五手,柳审岳公棋耗时竟长达四十秒,众皆讶异,终以平局收官,余者皆败。

          时人异其材,欲邀授业,辞不就。

          公现八十有四,已显龙钟,问及昔年往事,竟茫然无忆,或不欲忆,惟答非所问,喃喃而语:"惨极!户户无粮,掘根噬皮,饿殍遍野,今逢盛世,衣食无忧!"。似忆六零年大饥灾,如烙之脑,刻刻挥之不去。

      弈,精神也;食,活之基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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