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是我一年前带的一个学生,是个勤奋上进的青年,在各种比赛以及各种活动中,都可以看到他的影子,听说他很喜欢呼朋唤友,四处串门儿、拉家常。而且他有事儿没事儿就爱到办公室找老师们聊天。我已经习惯了这个热血青年在我们办公室里上蹿下跳,叽叽喳喳,或者在微信里说东说西。
那天,王教授说:“怎么好久没见到那个常来报道的小伙子了呢?”
我才发现,是真的好久没见到K了!这不像他啊。赶紧拿出手机打算关心他一下,点开他的头像,才发现,距离我们上次交流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认识他一年来,第一次出现这么多长时间没见他聒噪,他怎么了?
“最近在忙啥?”我发过去这句后,他没有像以前那样秒回。咦?这太不像他了!
“发微信,K也没回。”我在办公室里宣布了一下。“不过电话我没有,你们谁有,谁打。”
“打不通,我刚才打了,估计家里出了啥问题。”马教授第一反应就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
一直到晚上,我都没收到K的微信回复。后来我就把这事儿忘记了。过了两天,在校道上,我碰到了K的班长,又想起了K,就问他,K最近在忙啥?班长叹了一口气,对我说,现在在宿舍基本见不到K,偶尔见到他也是坐在那里发呆,跟他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牛也不吹了,有时候有事儿找他,给他打电话,他总是有各种理由不来参加篮球赛、班会、聚餐……他和几个同学组队参加了一个比赛,他是组长,可现在他不上心,组员们意见很大。就连辅导员找他,他也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一下,还旷课,老师,你知道的,他是班上的学习委员。
哎吆喂,这个K到底在搞什么鬼?难道?我大胆猜测了一下。
“他在热恋?”我问班长。
“不知道啊,总之神龙见首不见尾。”
于是,我得出了一个结论:K要么在贩毒,要么在热恋,没有第三种情况。
前天,外面下着大雨,我们几个老师都在办公室备课,突然,K进来了。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把伞,大声对我们说:各位老师好。我们几个老师面面相觑,竟然愣住了。我率先反应过来,打趣他说:“你这个小同学,是贩毒回来了?还是热恋结束了?”
K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跟儿,一个大男孩居然有了小女儿情状。他一边给我们泡茶一边说:“老师们,宣布一下,我恋爱了,今天女朋友去北京比赛了,我就闲了。”
我盯着泡茶的K看了好一会儿,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不是女朋友去北京比赛,你闲了,而是你已经过了恋爱的第一个阶段了,开始第二个阶段了,要回归正常生活了。如果是前阵子,估计你也和她一起去北京了。”
“杜老师那天还给你发了个微信,也没见你回,我还以为你家里出了啥事儿呢?搞了半年,你这个家伙在谈恋爱,红颜祸水哦!”马老师开了句玩笑。
“啊?老师,你给我发微信了?对不起啊,我这阵子那个号很少用,我和她新买了号,除了我俩,没人知道,是我们的爱情专线,以前那个号很少用了。”
K将一杯泡好的茶递给我,连连说了好几次‘对不起’,我冲他笑笑,表示理解。
“和你谈恋爱的女孩该是很幸福的吧?”我问他。
“算是吧,我一天几乎24小时的鞍前马后,寸步不离,嘘寒问暖,呸呸呸,我现在说话咋这么酸?就是我天天和她厮混在一起!一呼百应。”K谈起女朋友,我们就闻到了幸福的味道。
“K啊,我问你,你换了号,那你爸爸妈妈知道吗?”马老师问了一嘴。
“他们不知道。”
听完这回答,除了我,几位年纪大一点的老师都很吃惊的看着K。
“那他们怎么找到你。”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
“别问这么锥心的问题,好吗?他们也很忙,我偶尔会主动打个电话给他们啦,最多就这样。”K说:“你们热恋过吗?”
“这不是同一个问题。”王教授莞尔。“你好像瘦了很多。”
我抬头一看,他好像真的是瘦了很多。
“缺吃少穿,又睡得少,一开始是聊微信,没日没夜,接着是送吃送喝,再接着是,你们懂的啦。”K开始倒苦水。
“这么快吗?就……”
“时代不同了,老师们。”K仰着脸,大声说。
“什么这么快?什么时代不同了?你们在说啥啊?”
K笑,我笑,王教授也在笑,我们都在笑,我们笑的都不同。
“K,我要批评你啊,这样可不好,你这都六亲不认了。爸爸妈妈可是养大你的人,你这样,他们该多担心啊!”马教授一下子严肃起来。
“他现在状态刚刚好,假如热恋期他都没有这样的六亲不认、重色轻友,那就不是真的爱上了一个人,该好好考虑下是否有必要继续恋下去了,是不是该分手了。”我幽幽地来了一句。
K没有啃声,冲我神秘地笑。他们都围着这个许久未见的学生,调侃他,要看他女朋友的照片。而我没空围过去,尽管我也很想看看他的女友长什么样。此刻,我正在安慰一个哭泣的女孩。
她分手了,她热恋中的男友,每天都很忙,忙社团的事儿,班上的事儿,比赛的事儿,哥们儿的事儿,老师的事儿,表弟的事儿,还要提前准备周末去老人院的事儿,独独没空和她吃个饭,腻歪上一会儿,就连昨晚好不容易排到的约会中的接吻,他都是急匆匆的,不断地接电话,当场她丢给男孩两个字:分手,然后就跑了,男朋友没有立刻去追她,而且居然在十二点忙完所有的事情后,才开始猛打他的电话,在她宿舍楼下等她,要住在一楼的她隔着窗子和他说话。
“老师,你觉得他爱我吗?”
“也许他是为了你们的将来在奋斗呢?”我敲过去一句。
“可是,我们才刚刚热恋期,我不懂,这个阶段,他都这样,我不敢相信他爱我,而且,我也不敢想将来,他会怎样爱我。我该怎么办?”
“K,这丫头可以,长得好看,咱们学校那么多优秀的男生。咋看上你了?”他们还在叽叽喳喳。
“因为我是真的喜欢她啊,她又不是傻瓜,感觉不出来。”K没有用“爱”这个字眼,不过,我觉得他说的很对。
“老师,你上爱情这个专题的时候,不是说过假如一个人在热恋期可以重色轻友,六亲不认,那么基本上‘他爱你’这一点一定是真的。也许他不是真的爱我。”失恋的女孩很痛苦,而我,在手机这端,冒着被人扔臭鸡蛋、烂菜叶的危险,回了一句:“是的,是我说的,他!一点也不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