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囡家书【4】婚姻是一场伟大的长征

阿爹阿妈:

昨晚睡觉前与阿妈视频,看到您们两个躺在一张床上,女儿好开心啊。记忆中,您们分床睡已经很久了。早在十年前,有一次我回去,发现阿妈在楼下的偏房搭了床自己睡。从那时起,一直是阿妈睡楼下,阿爹睡楼上。后来也就不觉得稀奇了。好像这世上的很多老夫老妻都是这样的,到了老年,自然就各睡各的了。这也没什么不好。一个人睡有一个人睡的好处。我其实喜欢一个人睡。觉得一个人睡一张床才自在无碍,才睡得安稳。但不知为何,我还是希望我的阿爹阿妈睡在一张床上。这样您们相互好有个照应。虽然您们看起来都还健朗,但不管怎样,总是上了年岁。再说阿爸晚上睡觉时会偶感心脏不适,有阿妈在旁边,定要好些。总之怎么说都是有理的。一个人睡一个房间叫自在,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是恩爱。

前段时间,因为给家里寄了一台可健可康的负氧离子机,我嘱咐阿爹阿妈要一起用。一台机器二老一起用,其实当时女儿心里就想着,这下阿爹阿妈又要重新睡到一起了。 没想到真的心想事成了。这都要归功于可健可康那个小东西啊。原先只知道它能帮助缓解疗愈很多慢性疾病,看来它还有很多其他的功效的。写到这里,女儿真是要坏笑了。阿爹阿妈,您们可能不知道,其实您们的女儿有时也是很“坏”的。至于到底有多坏,有时连我自己也无法形容。我的“坏”,就是希望天下的人都相亲相爱。我最怕的是,明明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陌生人,彼此没有可交心的语言与抚慰。若是这样的婚姻,我情愿一个人过。

我倒是很喜欢阿爹阿妈之间的那种幽默。还记得上次我回去,阿爹将小芹菜从地里挖出来,说要重新种。我问为什么?阿爹说:“芹菜太密了,长不大。且里面有杂草。把杂草去了,重新种一下,留出适当的空间,芹菜就会长得特别好。”这时阿妈走过来,阿爹对阿妈说:“你来帮我摘摘杂草。”当时我见阿妈故意俏皮地说:“老板,我只会摘芹菜,不会摘杂草。”那一刻,我见阿妈坏坏地笑,像极了少女的神情。我就想,当年的阿妈就是这样的吧。

那天阿妈还与我讲了和阿爸订婚后,以阿爸未婚妻的身份去上海的故事。那一年阿妈十九岁,第一次去上海。阿妈将她在上海的经历讲得绘声绘色,我记得阿爸还在我面前夸赞阿妈:“这点我是真佩服你阿妈,去哪儿都走不丢。我们这里的很多人都无法与你阿妈比,她们去个很近的地方都怕走丢。而你阿妈,无论走多远,都能回家。”结果阿妈居然说出一句令我瞠目结舌的话来,我发现阿妈的这个做派简直与我如出一辙。只听她说:“有嘴,有脚,有钱,怎么会回不了家呢?如果路远,就打车啊。”那个派头,完全是老板娘的派头。看来村里人叫了她五十年的“老板娘”没有白叫。

转眼,阿爹阿妈就到了金婚之年。您们在一起生活五十年了。五十年啊,在女儿看来,婚姻中的五十年简直是漫漫长途,是一场伟大的长征。能一起走过五十年的夫妻,应该都是英雄吧。即使是懦夫,也称得上英雄了吧。我觉得阿爹阿妈应该算是英雄。您们定然是从未动过离婚的念头。那些动了无数次离婚的念头却还生活在一起的夫妻,是另一种意义上的英雄吧。

阿妈,您是二十一岁嫁给阿爹的吧。二十二岁生了大姐。大姐今年虚岁也五十了。说起来真是像一场梦。想起小时候大姐与小妹去大姨家看我,做过很多调皮的事情。她们堵了大姨家的烟囱,还堵了灶台的下水口,她们原本是为了替我报仇,结果却让我又因此挨了一顿毒打。今天写到这里,才突然想起这事。我这人大概是没心没肺,从来不记任何人的仇。即使养母那样对我,如今我也依然是爱她的。我的心里,只有爱,没有恨。对所有伤害我、轻视我的人,我都抱持同样的心。因为我深知,除了自己伤害自己轻视自己,没有人可以真正伤害你轻视你。

我昨日说我像活在天堂里,不是因为我锦衣玉食应有尽有,而是一直以来,我只记得别人对我的好,从不记得别人对我的坏。别人对我的哪怕一点点的好,我都记在心里。别人对我哪怕多么的坏,我从不放在心上。也许有人觉得我傻,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呢?我始终记得阿爹对我说过的话:“不要与人一般见识,不要与人斤斤计较。不计较,你才会真快乐。有见识,你才会有格局。”

好了,阿爹阿妈,今天的信就写到这里。此刻,您们已经吃过晚饭了吧。今天我去了花乡,买回来一棵小小的小叶紫檀盆景。女儿很是喜欢。也拍照与您们分享。

二囡:安德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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