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周末,赵青春夫妻二人像往常一样宅在家里做着各自喜欢的事。
余强坐在阳台的仿藤椅上漫不经心地玩着手机。他面前的玻璃圆几上,一个透明烟灰缸里插着一截还没完全熄灭的烟头。烟灰缸左边的水杯里泡着红红的枸杞红枣,水汽袅袅婷婷地升起,然后慢慢地消散开来,最后不见了踪迹。
余强的脚边有一块浅灰色的软毛垫子,垫子上酣睡着一只灰黄相间的猫。惬意的猫儿发出轻微的鼾声,而细小的胡子随着鼾声微微颤动,舒服极了。
赵青春半躺在沙发上聚精会神地刷着短视频,黑框镜片后的眼睛依旧美得跟二十多岁时一样——薄薄的双眼皮上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杏眼里的眼球黑得发亮,像一泓雨后的秋水。染了偏黄色系的柔顺长发随意地散开,使得她眼角的干练之色柔和了不少。
她的皮肤白皙而弹性十足,脸上的细纹也只有屈指可数的几条,乍一看根本不像快四十岁的中年女人。
“ 老余 ,你能不能把烟头完全掐灭?烟熏得厉害。”赵青春眼角的余光扫过余强毛发稀疏的头顶,看了一眼窗外因阴雨而显得朦朦胧胧的建筑物。那些灰色的楼顶无言地矗立在这个城市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余强只发出一声带着浓重的鼻音的 “ 嗯”。屋里便又恢复了安静。
两个人都没有没话,都忙着沉浸在科技带来的世界里,忘了时间,忘了对方,甚至忘了自己。
下雨的日子天总是黑得比较快,等到赵青春夫妻二人再次出声闲聊的时候,外面已经是万家灯火了。
“ 我们单位的孙秀云这俩天闹离婚呢!”赵青春有点感慨。
“ 现在离婚的多了,也见怪不怪了——听你以前说她们夫妻关系还不错啊。”
余强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悠悠地吐出一个烟圈,说话的时候他正在百无聊赖地翻电视台。
“ 谁知道呢。也许是,也想随大流,赶赶潮流吧。”赵青春笑着说。她修剪花枝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 可能是哟。”余强拉长了声音,“ 生活哟,如鱼饮水冷暖自知啊。”余强左手把玩着手机的打火机,打火机时不时和旁边的烟灰缸亲密接触一下,然后发出清脆的声响。
两个人就那么沉默了一会儿,赵青春忽然扭头看了余强几眼,说:“ 老余你说,这离婚是什么感觉?”
余强没好气地笑了起来“ 你问我,我问谁去?我又没离婚,怎么会知道?”他仔细地端详着妻子的脸,努力地想看出些什么来,发现徒劳无获后心里有一丝丝不知名的懊恼,于是他又四平八稳地说:
“ 好端端的,想那些没谱的做么。没得给自己徒添烦恼。”
赵青春感受到余强语气的转折,她有些诧异,“话赶话随口就那么一聊而已,你这反应也有点过了。”
余强没停下把玩的打火机,也没停下在遥控器上跳跃的手指,只是一如既往地沉默了。他知道,如果还顺着妻子刚才的话接着说可能就不会那么和谐了。
他并不想在这古井般的生活翻起大浪,他甚至觉得相敬如宾的婚姻还不错,虽然寡淡了些,但也有一种别样平静的惬意。
余强觉得自己已经习惯了享受平凡的千滋百味。
赵青春也沉默了,她把剪下来的最后一截花枝丢到垃圾桶里,快速地打扫了一遍卫生,进入卫生间洗漱。
余强依旧翻着电视台,他看着窗外的雨越来越大,思绪和心都飘得很远很远。
他自顾自想着妻子刚才的话。
“ 离婚到底是什么感觉呢?”他喃喃低语,仿佛是在问自己,也是在问窗外的肆意横行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