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上课又神游了。
正如我这不是第一次神游,我预感着这同样不是最后一次。我总是在老师嘴里冒出「沉积序列」「角闪石」这样的词时条件反射地进入一种无意识的眩晕状态,它们抽丝剥茧般地将我的注意力从脑子里一丝丝地抽出来,散在教师的空气里漂来漂去。
我支着头百无聊赖地扫了一眼周围的同学们,七成在低头玩手机,一成在睡觉,剩下的似乎在「这是啥」和「这他妈又是啥」之间徘徊。我一直怀疑地质有一种魔力,它能在半小时内催眠教室里满满的两百多号人,没有确切的数字,没有确切的推导过程,只有经验论和数不完的假说。我想起《冰与火之歌》里的船长戴佛斯,他是海上著名的走私者,也是经验丰富的船长,当史坦尼斯国王任命他为国王之手并命他学习读书写字的时候,他说:「学习东西最好的方法就是实践,不论航船或读写,道理都一样。」我上哪去看这么多种类型的三角洲沉积类型,也许这辈子都见不着。唉,都见鬼去吧。
当然这个教室里还是有好学生的,我班上的一男一女俩学霸执著地在第一排正对着投影幕的地方坐着,不论何时何地。女学霸的笔从铃声响起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停过,一直在剧烈地抖动,配合女学霸的眼神颇有些苦读逆天入木三分的意思。说来我还是挺可怜那支笔的,被夹得太紧连喘气的时间也没有。男学霸偶尔会开开小猜,放下笔带着点点怜悯回望一下后头的芸芸众生。我猜男学霸估计是享受坐在女学霸身边多一点,看着老师少那么一点点。对此我表示理解,男人嘛。
女学霸今天穿得还行,至少比昨天好。对此我曾经嘲笑过她,结果遭到了凶残的鄙视。与其说女孩的穿衣搭配能够彰显她的个性,不如说穿衣搭配会暴露其内在,而且是赤果果的那种。Yogi Berra 说过一句话:「You can just observe a lot just by watching.」我不能同意更多。我在图书馆观察他人的穿衣配色还有鞋子背包,总是能带给我很多乐趣。进而观察细微动作之后,大概就能判断这是怎样的一个人了,然后就可以想想什么样的开场白……好吧我说的是妹纸。女神范的打扮总是让我审美疲劳:长发过肩,白色连衣裙不没过膝盖,加之淡色高跟鞋和手提包。你见过比这更千篇一律的打扮么?理想的着装应该是与自身的气质相契合的(或者说「耦合」,理科生们?),这样才能给人一种舒适感,而不是光怪陆离般的错位感。
台上的老师就穿得看着很舒服,精壮的身材配着老款的皮夹克和直筒牛仔裤,完美的教授与地质的结合体。我虽然对地质不太感冒,但对这些常年跑野外教授们却甚是尊敬。他们在描述某一野外趣事时眼里所泛出的光芒,总是能不经意地打动我。他们是快乐的,干着自己所热爱的事业,很可惜这样快乐的细菌并没有传染到我身上。相反,我的精神免疫系统不断地排斥着它,直到我找到了我所热爱的东西。这一切都应该归功于《苏菲的世界》。「人是注定要受自由之苦的」,萨特如是说,这对没有信仰的我来说颇为受用。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为「我是谁」而烦恼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我该往何处去」这个更富现实意义的问题上。
唉,我都开始思考人生了,怎么还不下课。我感觉我氤氲在空气中的意识都要被稀释了,混杂着教室中污浊的空气一起飘到教室外面,感受着北方的春天。关于春天来了这种季节变化,我总是没有清晰的感觉。宿舍楼下的杏树回春了,开出南方少见的淡粉色的花,落下点点轻忽娇弱的花瓣,于我而言也只是昭示着春天来临而已,就好像腾飞说要戒烟,毫无痛点。直到那晚我走出图书馆的大门,一阵春夜的暖风穿进了我纤薄的针织衫,某些神经才被这特殊的感觉唤醒,提醒我春天来了。呵呵,「又到了万物交配的季节」,忍俊不禁。
总是有一些感觉很特别,能够激起心里的共鸣。人民文学出版社在出版「企鹅经典丛书」的序里面说到:「文学的审美归根结底在于理解和同情,是一种感同身受的体验与投入」。我后面想了想,其实其他的艺术形式不也一样么。记得高三那会儿看班上女同学跳现代舞,非常知性也非常精彩,意识到舞蹈是艺术的一种,音乐摄影电影绘画也都是,他们的共同点在于都是以不同的表达方式诉说情感,进而激起共鸣(换句话说,找到G点?),观众的直接表现就是感动流泪大喊爽翻天,目的不也就达到了。
现在最后一点注意力也被消耗殆尽了,我的浑身都充满了困意,趴在桌上准备给神游一个完美的结局。突然下课铃响了,大家匆匆起身。我顿觉恼怒,可是又想到一朋友在经历一天不断的倒霉蹉跎以后发的微博:「猛然被世界操翻在地」。乍一看无限悲壮,但越想越觉得有喜感「快感?」,于是再一次笑出声来,甩着包上肩,去图书馆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