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点,庭院深处有狗吠声,似叫喊,也似哭诉,断断续续,远远近近。
天空灰蒙,大地黯哑。这个暖冬,小镇和狗显得很孤独。
母亲已酣然入睡,屋内除了钟表“咚卡、咚卡……”的声音外,只剩下手指摩挲书本的声音,遗得的这份安静,悠然惬意。
恰在沉思时,楼上突然传来一位妇人的呜咽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你放了我吧……我受不了了……”,一句复一句的悲怆、委屈、绝望,闻之让人愕然、心惊、难过。
千百年来,人事和人情都一如既往地熙熙攘攘、磕磕碰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话虽如此,可又有几人真是为己而活呢?茶苦,叶枯,人骷,如是而已。
回家后,母亲诉述了一件事,一件悲凉的事,一件比刚才那位妇人更悲凉的事。
隔壁单元,曾寓居着一对老夫妇,约莫六七十岁。老头患有老年痴呆症,每天推着一个小车,晃晃悠悠地走街串巷。自从迷了几次路,老太不敢再让他一人出门,守在家里,伺候他的吃喝拉撒,相依为命,无怨无悔。
老两口的儿孙自立门户,对他们不管不问,他俩曾试探着寄居在两个儿子家,但媳妇辱骂虐待公婆,儿子不置可否,最后还是无法生活在一起。
他们俩不得不独居在一栋小房子里,安安静静的等死。
一天深夜,楼外突然大喊“救命啊!快来人啊!快救命啊!”把母亲惊醒,母亲披衣站在阳台上,朝外仔细看了一下,发现老头已经跨出阳台,整个身子悬在半空中,老太紧紧抱着他的腰,拼命叫喊。
母亲赶忙跑过去,帮老太把老头从四楼的半空中搬回屋内。老太泣不成声,对母亲又感激又愧疚,老头则呆呆地望着母亲,面无表情。这是母亲第二次跑来营救老头了。跳楼自杀,似乎是有尊严的走向死亡的唯一途径。母亲建议他们俩找一家敬老院安度晚年,把钱给别人多少还能换来照顾和服务,如果给自己的儿孙的话,咳……。没多久,他们就搬走了。
母亲说完这件事,顿了一顿,叹口气,眼神充满了悲哀和遗憾……
一个人的终了,怎会落得如此下场?生与死,怎会如此艰难?大多数平凡人,其结局不还是像他们俩一样?从人们的视野中慢慢淡去,散去,好像不曾存在过,好像曾经存在过。日子久了,既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惦记,像脚下的尘埃,像坟地的泥土。
隆冬时分,佳节临近,不知道他们会怎样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