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缓慢的，一丝一丝的退出北屋的窗户，室内渐渐的暗下来。王老汉的心呢，也一点一点的冷了。频频的把目光投向那个放在对面桌子上的暖瓶上，发出一声声的叹息。
他今年已经七十多岁，去年得了脑血栓，躺在炕上已经一年多了。平时孩子们一日三餐都会送过来，虽然态度差些，将碗向床边一礅，扭头就走，但总算还有个照料。今天怎么了？从早起送过一碗汤之后，现在都下午过半了，怎么就没有一个人过来看看？儿子啊儿子，难道你就不怕把我饿死吗？
儿子和他一样是独生，他们家已经十辈单传了。想起三十年前，儿子得了肺炎，乡村里没有医生，也没有自行车，是他背着他，一步一步的捱了三十多里路，才来到县城的医院。那时他已经十来岁了，有五六十斤重呢。当医生把他送进急诊室，他却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病好后，他对孩子更是疼爱有加。怕他有个好歹，断了王家的香烟。要星星不给月亮。他现在虽然已经长大成人，但却是一身的臭毛病，不通人性，好吃懒做。眼看三十了还找不到对象。是他求爷爷，告奶奶的找人去说，才算给他成就了一门亲事。但女方要求有一座新房。新房盖起了，儿子儿媳高高兴兴的住了进去，而他，却仍然住在那个老屋，只是身上增加了一万多元的外债。
现在，他得了重病，养儿防老，可是他们却。。。。。。身上不由得一阵阵战栗。
这时，他忽然想到自己的父亲，那时，他也是得的这个病，也是在这个屋里，他对父亲。。。。。。他不敢往下想了。
记得有一天，自己的岳父过生日，他们一家高高兴兴的去祝寿，把父亲一个人扔在了家里。因为中午多饮了几杯，躺在床上睡到天黑。等他回家往父亲的屋里送饭时，发现放在炕边的尿盆摔碎了。看见他进来，父亲的眼里露出一丝惊恐，战战兢兢的说：“我渴……我太渴……我就喝，把它打碎了。”
刚一听完，他的气就不打一处来。带着酒气嚷道：“你真是越老越没出息，晚喝一会水能把你渴死？我今天就不让你吃饭，看能不能饿死你。”说着，将门子一甩，端起饭碗走了出去。
就在那一晚，自己的父亲从炕上摔下来，死了。
想起父亲对他的养育之恩，他的心不由得一阵阵抽搐。冬天天冷，父亲将被窝给我暖热，好饭不够吃，爸爸就偷偷的躲在一边啃糠窝窝。日本大扫荡，父亲背着他漫山遍野的跑，一次，一个炮弹在附近爆炸，父亲立刻扑在他的身上，爆炸过后，父亲立刻血肉模糊了。
想起这些，他真想抽自己几个耳光。可是他实在没了一点力气。只得趴在枕头上嘤嘤哭泣。“报应啊，报应。我对老人的不孝终究还是报应在我的身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过了一会儿，他的哭声停止了，慢慢的进入梦乡。
他发现自己走在一片沙漠上，口渴的要命。忽然发现一口水井，里面的水好清好清。但怎么都够不着喝，急的他只得朝井里跳去。“啊”的一声，他被自己的叫声惊醒了，出了一身冷汗。发现天已经昏黑了。
他望了望不远处的暖瓶，虽然很近，但却可望不可及。他努力挣扎着用手按住炕沿，将腿一点一点的前移。想从炕上下去。可是，他太虚弱了，一失手，“哎哟”一声，从炕上重重的摔了下去。
他死了，可让他遗憾的是，在临死前，他连一口清清的水都没有喝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