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去年暑假,我和Z先在北海道玩了几天,然后便转战东京。
有不少计划要买的东西也都寄希望于东京,想来一定东西多,种类全。
岂料最后懊悔不迭,真可惜没在人少的北海道好好逛个商场啊。
那天,我们兴致勃勃地到了银座:
高楼大厦,名牌林立,再加上日本一贯周到细致的服务,可想而知会是个购物的天堂。
当我们推开某间商场的大门之后,有一瞬间穿越回国内菜市场的错觉。
不过这个菜市场是没有人讲价的。
里面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几乎听不到日语,都是国人。
化妆品柜台前导购员不断地拿出成堆的盒子,不会中文的导购员在手舞足蹈地比划,脸上很勉强地维持着她们一贯职业化的笑容。
而面前的中国顾客显然没什么耐心与她们鸡同鸭讲,无视她们的介绍推荐,指着手机上的产品图片,就直接蹦出一句:“小妹,这个给我拿5只。”然后用手比了个“5”。
语气就像从前港剧里支使家里菲佣的阔太太。
能说中文的导购员更不必说,像陀螺似的忙个不停,左右开弓,分身乏术。
收银台边是买完了东西在忙着免税的顾客,等得久了免不了还要因为有人插队起了口舌之争。
我们只能凭借空气中弥漫的高级香水味,和各大品牌闪闪发光的招牌来确定,这大概是一个高档商场。
在人山人海之中穿梭了一圈,消磨掉了所有购物的兴致,最终一无所获。
我们匆匆离开了那栋大楼,出门的瞬间,只觉得耳边清静了不少。
我回头一瞥那扇被擦得发亮的玻璃门,只觉得它像是一场购物大赛的终点线,没出来以前啊,你们一个个儿的都得给人家争先恐后地买去。
2
我们想买一支乳液,北海道没有,原以为到了东京肯定很快就能入手。
然而前前后后进了七八间药妆店,都被告知已断货。
我们决定远离购物中心地带,再找几家碰碰运气。
见着没什么人的店,我们便进去了。
里头的日本导购员很轻易地就判定了我们应该是中国人,说了声你好,便让店里的中国员工来招待我们。
那个中国员工被喊来以前似乎是在我们没注意的角落里给一个阿姨介绍产品。
她同样是告知我们乳液已经断货,并且断货很久了,估计在这一带都很难买到。
我们正打算多问几句,之前她招待的阿姨便提了个空空的大行李袋急忙过来道:“小刘,你快过来,这个水听说不错,你看我买8瓶够不够?我自己用,还得给我同事带点……诶,我怕这袋子不够装,你们店里还有没有卖这种袋子的……”
我和Z对视一眼:东西断货看来是很容易的。
3
回国的时候,在机场是最容易认出国人的。
大家都七嘴八舌地聊着,志得意满地推着好几箱打包好的战利品,就差敲锣打鼓凯旋而归了。
用大包箱装好的还是好看的,还有十几个马桶盖、十几个电饭煲的,都大刺刺地用打包带扎着堆在行李车上,像是刚批发回来的货物。
说像是好像也不太对,这不就是批发么,不过批发的成本高了些罢了。
“诶那个xxx的按摩仪你买了吗?我上次来带了一个回去,很好用的。”
“什么?我就听朋友介绍买了很多电饭煲和纸尿布。你说还有这个按摩仪也好用的是吧,哎哟可惜了可惜了,只能下次托我同事给我带了……”
在排队安检的时候,我就听见后面两个人聊得热闹,购物心得像是说上一周也说不完。
东西买得多的则心满意足,转头听说有漏买的“好东西”又像是吃了大亏一般悔得很,显然也是购物大赛中的种子选手。
到了临上机前的免税店,还是要拼尽全力做一下最后的冲刺,感觉只有这样本次旅途才算玩回了本。
4
我不免想起有一回我拿了不少从青森带回的特产到研究室,东西不多,但包装看起来显得很重。
遇上日本的女博士,她只觉得像是亲眼见证了什么似的感叹道:“中国人果然很爱买东西啊。”
我明白她说话的时候不带有一丝恶意,但心里却总有些不舒服,仿佛那一刻的自己就像是日本电视台报道里,被贴上“爆买”标签的人。
究竟是什么时候起,人傻钱多就成了我们中国人在外消费的标准定式了?
钱多倒真是钱多,至于人,我们分明聪明着呢。
我记得后来一次回国上机检票的时候,已经离登机截止时间很近了,后头排队的人还是不少。
负责检票的工作人员是个50岁上下的阿姨,神态傲气得很,会说中文,但听起来又不像是国人的口音。
“真不知道这些人怎么想的,为了买点东西,飞机都不上了吗?”她一边检票,一边低声数落着,语气中是满满的轻蔑。
彼时的我离她很近,听到了这话又气又怒,很想回她一句“去你妈的”,可是我回头看了看免税店里还有满头大汗在急着结账的同胞,背后还有提着大包小包在拍照发朋友圈的同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许这些东西比飞机票都要贵,也许在场没有人差这些钱,可是我们的样子,不像买东西像是抢东西,不像花了大钱而像贪了小便宜,很不好看。
都说顾客就是上帝,我很希望有一天,我们真正能摆出一个上帝应有的骄矜来。
花了钱还要被人嘲笑,没有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