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鸿雁

全文共2450字

拜读了算命先生六爷的故事后，我也想起了村里的一位很有灵性的算命人。

她是一个老太太，夫家姓柳，论辈分，我应该称之为四奶奶。

柳四奶奶身上能掐会算的本事，据说，是传自她的婆婆。

也记不得柳家是从哪辈儿开始，就有了这算命的神通。反正这门手艺，是只传儿媳，不传儿女的。

柳四奶奶家里妯娌四个，她排行老四，过门之后，婆婆对她稍加试探，就打定主意要把她培养成接班人了。

柳四奶奶也确实有这个慧根，婆婆点拨了三四年，她就心领神会，渐渐可以独当一面了。

传言，让婆婆决定彻底退居幕后，不再抛头露面给人掐算，是源于村里吴老太的一次丢羊事件。

那天傍晚，吴老太慌慌张张地闯进柳家，一见到柳四奶奶，就问，你婆婆在家吗？

柳四奶奶见吴老太一脸的焦急，也没跟她闲扯，就朝里屋努努嘴，然后低头继续压水。

一桶水还没有压满，里屋就传来了婆婆的呼唤声，柳四奶奶对婆婆向来恭敬，听到声音后，立马进了里屋。

她问婆婆有啥事要吩咐，婆婆笑了笑，说，恁婶子家的羊跑丢了一只，你给掐掐看能不能找到。

柳四奶奶顺从地点了点头，她边往围裙上揩了揩手，边问吴老太羊丢失的大致时辰。

吴老太又把之前跟柳四奶奶婆婆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重复了一遍。

听完，柳四奶奶手中掐诀，不一会儿，就看着婆婆说，卦上说，羊在村子的西南方位，四脚不沾地，能找得到。

婆婆欣慰一笑，冲吴老太点了点头，说了一句，快去找吧，俺儿媳妇算得跟我一样。

吴老太千恩万谢地走了。打着矿灯，一路往村子的西南方向走，走到桥头边上，隐约听到有羊的咩咩叫声。

矿灯照过去，发现果然是自家的羊！原来，那羊贪嘴，跳上了一棵歪脖子树啃叶子，不料羊绳子被横生的树枝给缠住，一时下不来了。

把羊往家里赶时，吴老太一路上都在念叨着“四脚不沾地”这句话。她边念边乐，心中对柳家这对婆媳的神通，那叫一个佩服赞叹！

经由此事，柳四奶奶能掐指寻物的能耐，算是被街坊们广为知晓了。

几个月后，又有人来柳家掐指头寻东西了。

来人是喜欢穿金戴银的孙大娘。孙大娘这辈子没啥别的爱好，就喜欢在身上戴些闪闪发光的物件儿。

这天清早，她正对着镜子梳头，猛然发现，右耳朵上的那个金耳环子不见了！

她将床铺翻了个底朝天，没见耳环子的影儿。她又在灶屋、压水井甚至茅坑里，踅摸了半天，依旧没能找到。

这可把孙大娘急出了一头的冷汗。后来觉得实在没地儿找了，这才来柳家撞撞运气。

那天，接待她的，不是柳家的老太太，而是柳四奶奶。

柳四奶奶问询了一番那耳环子的来历，又让孙大娘仔细回忆了最后一次见到耳环子的确切时辰。孙大娘一一作了答。

柳四奶奶又是洗手，又是手中掐诀，这次，她用的时间，跟上次帮吴老太寻羊的时间，几乎分秒不差。

见柳四奶奶手里停住了，孙大娘轻声问道，我这耳环子有下落没？

柳四奶奶莞尔一笑，拉着孙大娘的手说，这耳环子就没出你家的院子，在活物的身上戴着呢？

孙大娘听得是一头雾水，在活物身上戴着？丈夫，儿子儿媳，甚至家里的小孙子，她都问过了，人人都说没见过，咋会戴在活物身上？

孙大娘表示了质疑。柳四奶奶依旧是一脸的微笑，她说，你再回去仔细找找，这耳环子保准跑不远。

孙大娘半信半疑地回了家。当时天色已晚，她也就没再找，和衣睡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起床去倒尿盆子。走到粪堆边上，看到自家的公鸡正低头刨食着什么东西。

刚开始她没怎么留意，后来眼前忽然一闪，发现公鸡的爪子上好像套着什么东西，定睛一看，竟是自己的金耳环子！

她顿感喜出望外，一把抓住公鸡的翅膀子，将耳环子给取了下来。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算出来的活物，竟是家里的大公鸡啊！

这场“闹剧”，经孙大娘的嘴一传，柳四奶奶神算的名号，从此就算是彻底立住了。

其实，柳四奶奶不光会掐动指头寻找丢失的物件，在测算男女的姻缘上面，更是有一种令人拍案惊奇的神力。

村里广为流传着这样一则故事。

赵大娘的闺女荷花，在正式定亲前，赵大娘曾带着荷花和姑爷的八字，请柳四奶奶给掌掌眼。

柳四奶奶盯着红纸上的八字，掐算之后，神色严肃地问了句：“礼金收下了没？”

赵大娘惊疑地回了句：“还没……咋说？”

柳四奶奶异常认真地告诉赵大娘，这门亲事，如果应承下来，就相当于把闺女往火坑里推了。

赵大娘的眼睛瞪得老大，这男方她瞧着很满意，模样周正，人品也不赖，闺女嫁过去，咋会进火坑？

柳四奶奶见一时点不透赵大娘，就说，反正孩子还年轻，等上个大半年，一切就见分晓了。

赵大娘带着满腔疑惑回去了。她心里虽对柳四奶奶说的话存有疑虑，但她还是下决心将闺女定亲的事给往后缓了缓。

三个月后，男方家来了信儿，说家里发生了变故，这亲怕是成不了了。打听才知道，原来男方前阵子在外打工，不幸出了意外，人没了。

知道这件事后，赵大娘倒吸了一口冷气。当天就提着一篮子鸡蛋去拜谢柳四奶奶，连声说多亏有了她的指点，不然荷花这后半生算是交代了。

柳四奶奶的两个儿子相继成家之后，她也开始着手物色她的接班人了。

可惜，大儿媳妇虽然脑子聪颖，却对算命提不起半点儿兴趣，整日只热衷于打麻将，嗑瓜子；小儿媳妇倒是对这行表现出了无比的热忱，可本身却资质平平，没有这个仙缘。

最终，两个儿媳都没能继承柳四奶奶的衣钵。这门绝活，在柳四奶奶这辈儿，绝了。

曾有街坊不无遗憾地问她，四婶，家里的手艺传不下去了，心里觉得难受不？

柳四奶奶倒显得很淡定，她说，其实她婆婆早就算过了，这门手艺，迟早是要断的。这是天意，没有办法的事。

柳四奶奶活到八十四岁，无疾而终。走之前，她让儿子在家门口的空地上，栽下了两株桃树。

她走了之后，老伴拖着病体，又撑了五六年，然后在一个寂静的冬夜，也随她而去了。

老伴走后的第二年春季，家门口的那两株桃树，罕见地没有开花。刨开土地才发现，根部已经彻底朽了。

众人都说，这是柳四奶奶在用桃树给老伴避灾续命。桃树一死，老伴的寿数也就尽了。

真的如此吗？柳四奶奶不在了，这成了一个永久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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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鸿雁（笔名），80后，山东人，中学语文教师，爱写乡土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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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学院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