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看了《地久天长》。去影院前,我开玩笑说要带足面巾纸,小哥说,你不如带上毛巾。结果,真的是不由自主地泪流满面。一个关乎亲情、友情、爱情的故事在时代的背景下闪烁着悲情与温情。
故事本身令人心酸:两家人,亲同一家,两个孩子同年同月同日生,从小在一起形影不离,亲同兄弟。海燕负责工厂的计划生育工作,强制丽云流产,失去她和耀军非常想要留下的第二个孩子。英明和海燕的儿子浩浩在玩耍中,争强好胜将走向水库的星星推了一把,致使星星溺死。耀军、丽云夫妇痛失爱子,两家人的关系陷入难言的尴尬境地。两夫妇选择远走他乡,来到南方小渔村。收养了和星星长得很像的男孩。多年后丽云弥留之际,两家人再次聚到一起。
个人的命运,家庭的命运离不开时代大潮的推动,时代的特点又深深地烙印在个人,家庭的命运之上。电影前后贯穿三十年。改革开放、计划生育、下岗潮、下海潮、出国潮……时代变迁,社会进步,人们或是被推着,或是主动地向前,向前。
因为善良与慈悲,所以宽恕他人;因为自省与悔过,所以自我救赎。
丽云怀了二胎,海燕为了自己负责的计划生育工作不出纰漏,强行拉着丽云做了流产,手术中丽云大出血,再也不能怀孕生孩子。海燕歉疚了二十几年,却一直没有说出口。临死之前,她留下一句话:咱现在有钱了,可以生了。一辈子在歉然中悔过,弥留之际海燕完成了自我救赎。浩浩在母亲的葬礼后选择说出实情,他对两位老夫妇坦白当年自己年少莽撞推了一把星星,才将他推到了不归之路上。浩浩说:这件事像他心中的一棵树,他长,树也长,越长越大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撑破了。他不愿意像母亲一样,二十多年活在深深地歉疚中。
英明的妹妹茉莉,年轻时一直喜欢自己的师傅耀军,临行美国前,去南方小镇与耀军做告别。有了耀军的孩子,茉莉选择留下孩子,代哥哥嫂子偿还耀军夫妇。单纯善良的茉莉怎知,这种偿还,不会完成救赎,只会带来更多的伤害和悔恨。
耀军、丽云的宽恕是痛苦和悲怆的。星星死后,英明拿着菜刀找到耀军:你去把那小子砍了,咱们一命抵一命。耀军夺下刀,让英明从今往后不许再提这件事,随着时间的流逝,孩子慢慢长大,就会遗忘掉。而后,夫妇两人选择离开,选择到一个听不懂当地人说话,当地人也不了解他们的地方,两人彼此慰藉,舔舐伤痛,让时间成为最好的疗伤工具。丽云说:仿佛时间静止,就等着慢慢变老。
生活对善良的人太过苛刻。耀军夫妇的养子少年叛逆,离家出走,与二人断绝关系。理解与爱已经不再了,耀军对离开的养子说:你在外面做什么事,别忘了我是怎么打你的。耀军和丽云的爱是深情无言的,对养子的爱同样是内敛的。 耀军没有同意茉莉留下他们的孩子:茉莉,你不能替哥哥赎罪,这完全是两回事。留下孩子,耀军伤害到的是三个人。“丽云,就剩下我了。我们彼此,有一个人走了,另一个人也无法活下去。”茉莉悄悄地看望了耀军,又默默地走了,善良的人,有爱的人总是会受伤,而疗伤的最好工具除了时间,就是受伤者本人。
《地久天长》中同时又展现着中国人悲悯的宿命论。丽云痛失第二个孩子,她理解这是她和耀军的命。星星走后,夫妻二人更拿命运不济慰藉自己苦痛孤单的灵魂。茉莉获得美国的签证和得知自己有了耀军的孩子是同一时刻,也是命运叩响她的人生之途。中国人的命运在时代的宏途中,显得谦卑而悲情。退让与隐忍,宽恕与救赎,让平凡人亦闪烁着人性的光辉。
结局是美好的。海燕离世,而浩浩的儿子诞生,生命的轮回生生不息。茉莉定居美国嫁给了美国丈夫,有了自己的家庭和儿子。养子来电话,回到了耀军,丽云夫妇的“繁星修理铺”,等待夫妻二人从老家回到南方团聚。“所有事到最后都会是好事。如果还不是,那它还没到最后。”生活是苦难的,走下去,走下去,一定会是地久天长的通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