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我也是时到今日才真正明了自己的心事。虽然现如今,我们隔着天堑难越,但我并不打算就如此草率地雪藏自己的心意。仇要报,国要守,自己也不可轻易辜负。
身后那双黑色软靴捻到我正前,连带着它的主人我的心上人一并送到眼下,衣袂翩翩,温润如玉。
“送给你的大礼,可还喜欢?”梅大哥的一双眸子盛着细碎的暖春日光,眨巴眨巴地瞧着我。
我被这暖春日光迷了心,也学着他的样子眨巴眨巴地痴望着他,“什么大礼?我怎么未收到?是谁截了我的大礼也不与我道一声。”
话音刚落,就引的梅大哥爽朗一笑,“这大礼并非金玉之器,他人断断截不得。那几次三番要害你性命的人,我替你除了去,还算不得大礼么?”
“原是说的这个……”我神情黯下去半分,这几天我还思忖,纵使白玄手握白宣的谋逆罪证,但背后若无高人相助,也不可能轻易扳倒身为国舅的白宣。白宣固然罪有应得,我只是念着白家上下无故受牵连,而觉得伤感。可退步讲,如若梅大哥不出手,那最后出手的便是萧文帝,届时便是我直接押了白家,岂不是比现在更为糟糕?这样说来,梅大哥也果然替我解忧了。
我在心里暗暗流转着思绪,不自觉眉头便扭到了一起,梅大哥疼惜的伸手抚平,格外情深意重的说道:“我知你与白家情深,但那白宣几次欲要你性命,我是容他不得的,与其看着你三番五次险丢性命,不如主动还击,我顾虑不了太多,只想护着你周全。”
梅大哥这番情话不免说的强词夺理些,但我听着极是受用,也极为感动。男子与女子不同,做着每件事情绝不会只为一情字,他除白家,应是还有别的思量。但我想,也真的是有那么一点原因,真正是因为我,因为担忧我性命,因为怕失去我。
“梅大哥,你可听过什么天玄老人?”我忆起刚刚娘亲对天玄老人四字的反应,更是对他好奇极了。可眼下无人相问,梅大哥几次救我性命,又见多识广,我想他应是知道。
可梅大哥眼里闪了一丝犹豫,喏喏说道:“我并不知晓。”
我的直觉告知我,梅大哥说谎了,一向见异思迁的我眼下突然对天玄老人失了兴趣,更想清楚梅大哥想隐瞒的事情是为着什么。
“好了,今日春光晴好,莫要说这些了。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那里少有人烟,自在极了,我带你去看看。”
说着,梅大哥将手放到嘴边,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巷口已传来“哒哒哒”马蹄声,仍旧是那匹枣红骏马,带着一匹浑白的雪马,一齐在面前停了下来。日光下,两匹马儿交颈厮磨着,看的我都出了神。
“如今你的身份不同,同骑一马,惹人非议。正好得了一匹良驹,送予你吧!它叫雪娘,瞧瞧可还喜欢?”梅大哥牵着那匹雪白的马儿递给我。
“雪娘?好美的名字,我家雪娘应是位极漂亮的女子。”我双手抚摸着马儿雪白的鬃毛,满心欢喜。以前爹爹不允我骑马,后来学会了一直骑着苏城的马,如今我也有我自己的了,自然是欢喜万分的。雪娘竟也不动,任由我抚摸着,时而低鸣几声,似是认了我做主人,异常温顺。
我还浸在与雪娘的温情中,梅大哥已跨到马背之上,“看着雪娘很是喜欢你,真是缘分。好了,快些上马,我在前面带路。”
话音还在耳边萦绕,人已行了百米,我慌着也疾步上马,雪娘果然是塞北良驹,坐在马背上又快又稳,几步便跟上梅大哥。绕过繁华的闹市,行到郊野之外。眼前现出的景致极是开阔,远可望见山峦苍翠,近可瞧见香草游丝,而我与梅大哥并肩而趋,双双仿若乘了风,驾了云,格外自在逍遥。
路过几处山峦,猛然闯进一处山谷,谷地不似土生野长,到处栽了许多梨树,现如今正是梨花盛开的时节。
“占断天下白,压尽人间花。”眼前的景色便是如此了,及眼之处,清瓣如雪,千朵万朵的雪中仙子聚在一起嬉笑打闹,压枝欲低。
我被眼前的景色看痴了,呆呆下了马,行走在这人间仙境,白锦无纹香慢慢,玉树琼花堆春雪,我似乎进了一个轻曼美妙的梦中,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的屏着呼吸,生怕哪次的呼气重了便惊醒了这美梦。
微微的和风飘过,轻易的便扰了这仙境,淡雅的花瓣便挣了束缚,随风漾在空中。这刻真是美极了,处处都飘着娇香的玉骨冰肌,曼延成一片唯美的香雪海洋。
梅大哥从身后走来,最是自然不过的牵着我的手,向仙境之深走去。春日的光最为柔和,浅浅的打在身上,我的手掌倚着他的手心,我们束着的青丝缠着发带扬在空中。心里真是紧张又甜蜜,若这是梦,倒期盼这梦能醒的晚些,让我再多尝尝这偷来的甜。
走到中间,我突然停了脚步,惊疑的询问道:“梅大哥,我好像听到了水声。”
“你这耳朵真真的灵,前面果然是有股水泉的。”
一听见有水,内心的孩童脾性便露了出来,挣了他的手,跑跳着向前方奔去。跑了几步,听不到身后脚步声跟来,便回了头,眼睛闪着愉悦,“梅大哥,你快些,莫要跟丢了我。”
迎着阳春日光,应着漫天香雪,梅大哥满眼宠溺地瞧着我,“我也真怕跟丢了你……苏倾,真希望你能永远如今日般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