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梁茵曾有几次问起海译:
“我们俩人,会永远在一起吗?”
海译回答怀中的妹妹,“会的。”
“以彼此相爱,相恋的方式吗?”
这一次,海译却顿了住,良久不予回答。
梁茵真看不起,此刻这样的自己。从前以父母之例,信誓旦旦不做依附男人的女子。而这一些年,双手揪住他的衣襟却始终都未曾放松过――因为高二的那次事件,女孩必需要足够的安全感。
时光,一年复一年地过去。当女孩受创的精神,终于逐渐回愈,可是却发现了,自己已然再松不开那一双手。依恋,爱慕,占有,忧患贪欲,以及恐慌的不安感,纷纷已填满她的心洞。即使她知道,海译的心里,仍只有那么一个人,梦里,亦仍有那么一些痛。
大三的时候,海译决定了辍学,在外面租了一间简陋民房,开始挣钱转行摄影专业。刚刚自考上大学的梁茵,时常来出租房找他。
“茵茵,别来找我了,我不常在家。
“你要好好待在学校里,才安全,知道吗?”
梁茵依然坚持,“你帮我配一把钥匙,待在你的屋里等你回来,不是一样安全?”她想他不知道,这全世界,最踏实最安全的角落,就是他会在的地方。
梁茵常常看见海译,满脸疲态地回来,在夜半冗深的时候,抑或是即将破晓的时分。他总是息言沉静地洗漱,进食,而后再把碗碟收拾干净。
看到睁眼注视着他的茵茵,轻轻微笑,“怎么这么早起?再多睡会儿。”
他缓柔地爬上床,把妹妹的小脑袋轻轻按回被窝里,抚齐她额边似乎黏湿的碎发,掖好被角。自己倒在沙发上,便即刻沉眼呼睡起来。
梁茵常常感受着床底锡盒的存在。有天打扫的时候,无意之中发现了它――她和他之间最大的鸿沟。
梁茵没有打开来看,她知道是什么,但也害怕真的是什么。
可是,等到有一天,女孩想了很多很多,想到愈发极点时,她模糊了。
一阵过后又挣扎出来,清醒了大半……
她决定了放手。
窗台边两个人的衣服,随风一吹,彼此离得时远时近。历承风雨,晴晒和云霾,摇曳之间,竟已共同走了这么远。
她决定了放手,因为强绊的痴念,终不能敌那相互的真心。
梁茵拿出锡盒里,来自晓言的信件。封数不多,言语也不多,却足够铭印在海译的瞳眸里,使他因思念,而日渐沉言。
这一晚,海译早早地回来,带回了一台崭新的相机,露出了,久违的灿朗笑颜。
梁茵笑眸弯弯,说,“哥,你去找她吧。”
2.
在我们很早很早的记忆里,你是一个专心致志,素描着松鼠画的小少年。而我望着你的背影,小小书生的文儒气息,竟也有瘦骨筋道突显的傲者影范。
我曾经想着,在这条不见尽头的漫漫路上,只要能与你牵手共行,我是你的姐姐,是你的妹妹,任何角色,都已甘愿;而越长越大,你蜕变得儒气,或放浪,我亦都试想过,能去接受。只愿从前并肩走过的,将来不会变,也不会离,那就好,足够了……
可是后来,我先变了。
变得想占有,变得愈脆懦不坚强了。哥,你也不希望我变成这样的,对不对。可是你也从不舍得拒绝我,教训我,我明白的……所以,我心里的那份盼恋,它也惩罚似地,离我越来越远去了。这是我,活该的……
梁茵固执地背对他,不想让满脸伤泪的自己,再失去得那么彻底。
如果,之前我没有爱上你,现在,应该是长成了洒脱勇敢的锋锐女孩吧。
但又倘若没有你,我也更不可能克服下那些糟糕的阴影……
这里,本就没有你该要弥补的东西。
她抹干眼泪,安静地面对海译――
“哥,给我拍张照吧。我明天带回学校,留作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