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单迅速折回东边领地,集合了两万余人马,直指王庭。
伊稚斜部人数并不如於单多,但有卢胡、折兰等部相助,几处人马围成大兜,牢牢牵制住於单。其余各部落则慑于伊稚斜的威名,全都按兵观望。
苦斗数月,於单见占不了上风,差人去图泽处求援。不料图泽一口拒绝,更暗地里出兵将於单的领地洗劫了个遍,掳去牛羊奴隶无数。
於单遭此一挫,后援全绝,军心士气大大紊乱,在伊稚斜猛攻之下,兵溃如水。他更于战中不幸身中二矢,由亲卫护着一路南逃。
混乱中,月歌和於单失散,辗转避至图泽管辖下的匈奴右地,藏匿于仆桑家中。仆桑因一家早年得未晞救命,他至今念恩不止,于是把穹庐挪离了部落,将月歌藏得安好无虞。
这一年来,伊稚斜果然派人四处搜寻祁连居次,对祁连山的月氏部落更是严密监控,月歌在图泽眼皮底下过得提心吊胆。所幸萨满涂脸的油彩配置不难,且非遇热水不化,她一直以蜡黄菜色的脸面出现,让旁人只道是仆桑的儿子,好几次都将探查的人蒙骗过去。
平时随仆桑家人射猎,月歌总狠狠扣紧弓弦,用尽全身之力,仿佛那猎物便是杀死她父母阿弟的仇人。
到了秋高时分,伊稚斜集结各部九万骑,分入汉地北方数郡杀掠。仆桑随着匈奴大军南攻完毕,返家时竟带来了於单的消息。原来匈奴各部落已在暗地里传论,当初的左屠耆王於单已南逃投降了汉廷。
得知长兄的下落,月歌的脸上终于恢复了一丝喜色。众人直等到次年冰融雪化后,这才收拾了有用的物什,骑马弃帐,南下汉地去投奔於单。
才驰半日,便遇到同部落的族人,仆桑一行太过心虚,所答非问,让那些人起了怀疑。其中一人趋前盯了月歌数眼,忽然失声叫道:“那可不是祁连居次?”月歌猛然抬头,发觉他便是当年图泽派去暗算赵二狗的其中一名亲信。
众人即刻醒悟,纷纷拔刀取弓。一番恶战,对方死伤过半,另有几人呼滚逃离。
仆桑长子亦惨死马下,这边众人来不及悲伤,仆桑便敦促道:“他们回去告密,右屠耆王必派人前来,我们快上马,一刻也不能停留。”
可惜仆桑妻女幼子所乘马匹稍次,往往落后大半里路,仆桑却说:“管不了他们了。”让月歌快马加鞭。二人不食不饮疾驰一日半,过了贺兰山以南,临近汉地陇西边郡,却因马匹脚力不足,渐渐被图泽的追兵赶上。
仆桑在一处茂密树林边将月歌放下:“我去把追兵引开,居次往林子南边走,在尽头处的湖岸等我。”
月歌点点头,忙不迭冲入林内,辨着方向一路向南。所幸林中并无毒蛇猛兽,只有野狐、獐鹿闻声乱窜。大半个时辰后她才到达林子的南缘,这时身后传来窸窣声响,她还以为只是野兔跳窜,直至感到双肩一沉,似乎被什么东西攀搭而上,隐隐腥臭自后扑来。那一瞬,月歌立即明白自己遇到了什么,吓得魂魄几乎自天灵盖飞出。
她强稳心神,偏过头将手中短棍猛然朝后狠击。
嘶吼声起,搭在双肩处的重力骤然松退。她转身看时,一丈之外立着只大狼,全身是罕见的火红皮毛,它正用绿幽幽的双眼盯着身前猎物,口中垂涎滴地,看来已饿了很久。
月歌迅速弯腰捡了几块石头狠狠砸向火狼,发足向林外飞奔。那恶兽在她身后紧追不舍,嘶嚎声声,响彻山林。
月歌好不容易跑出林子,耳后便闻得风声厉响,她急急矮身伏下,火狼已倏地从她头顶飞过,落在对面虎视眈眈。那恶兽身手之矫健,绝非寻常大漠苍狼可比。
此时月歌已跑得精疲力尽,再也迈不开步,她绝望地蹲坐下来,右手摸向腰际。火狼大吼一声,竟腾空而起,重重扑在她身上,带起的力道使得一狼一人就地数滚。
几番挣扎搏斗,月歌手中的腰刀始终刺不中火狼的要害,她力气渐渐不支。厉吼声中,狼滴着腥臭的唾涎,闪着森森利牙向她咽喉袭落。
忽然一左一右“嗖嗖”的箭矢破空声响起,火狼身中两箭,痛得仰天长嚎。月歌看准机会,手中腰刀猛然前送,直直没入那恶兽胸口。
火狼腾空急扭乱翻,落地后呜咽几声便不动了。
月歌死里逃生,仿佛大梦未醒般怔坐不动,连左右两方同时驰来的蹄声都恍若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