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斯琴巴图
戒酒以后，醒的越来越早，还没到凌晨四点，就已经无法继续安卧，悄然起身，不想扰了她人美梦。戒酒之前，也不是爱睡懒觉的人，但不得不承认，酒后的清晨，难免头昏脑涨，嘴干口苦，双眼干涩，绝没有现在这般清爽，周身舒坦，心情愉悦。
轻轻坐起的瞬间，身侧的人开口问道：“起这么早，几点了！”之后，鼾声又起。答道：“今天你上班么？”鼾声停歇，回复道：“今天，几个同学要去野游，要一起过六一！”
忍不住嗤笑道：“那些个同学年龄加一起，都能当万岁爷了，过什么儿童节，过重阳节比较合适啊？”鼾声停歇，翻身说道：“疫情闹的，一直没聚…找个理由呗！”
我没有说话，想想也是，这几个月以来，好多朋友都停留在屏幕上，很久没有面对面的聊聊天。身侧鼾声停歇，急迫问道：“告诉我，几点了？”答道：“睡吧，不到四点呢！”
她轻轻叹气，说道：“你跑步进入老龄化了，找个更夫的活干吧！”之后，鼾声又起。我闲着无聊，打开平板，百度了下六一国际儿童节，看到下面一段文字：
1950年3月30日，旧的4月4日儿童节被废除。1951年6月1日，国际儿童节定名，因而2020年是第70个儿童节。1949年11月，国际民主妇女联合会，在莫斯科举行理事会议，中国和其他国家的代表，愤怒地揭露帝国主义分子和各国反动派，残杀、毒害儿童的罪行。
会议决定，每年的6月1日为国际儿童节，这是为保障世界各国儿童的生存权、保健权和受教育权，抚养权，为改善儿童的生活，为反对虐杀儿童和毒害儿童，而设立的节日。目前，世界上许多国家，都将6月1日定为儿童的节日。
看的心底里浮出些许不平，默默自语：“可恨的帝国主义，不是欺压发展中国家，就是无端“甩锅”推责，要么就是迫害黑人，没事还要毒害儿童，能不能干点好事？”
附近的鼾声又停歇了，抬头看去，她喃喃说道：“该起床了，你跟我们去呗！”我抬头看着窗外阴沉着的天，缓缓说道：“我的去值班！阴天有雨，记得带伞….”
起身穿衣带伞，离开家门。清晨空气清新，清洁工们忙碌着，或扫着街道，或低头弯腰，向路旁的树旁的地上栽植着菊花。
新华书店旁的御品粥铺里，人还不是很多，干净整洁，各样早餐都已经备齐，附近两个精神矍铄的老人，几盘小菜，一杯白酒，喝的兴高采烈，畅谈着天地间的趣事。
忽然想到福平哥，看看时间快到早上6点，拨通了手机，接通后说道：“节日快乐！我在粥铺呢，过来吃早餐啊，给你过节！”听到福平哥哥爽朗的笑声，之后听他说道：“刚打完太极拳上楼，你怎么这么早！什么节啊，我们五零后就过春节和重阳节，别的节日就不过了…我马上下楼！”
福平哥哥是蒙古族，已经年过六十，因多年习武，身体十分硬朗，刚到二十岁的时候，应征入伍，曾在军营生活十年，那段岁月虽已流逝，但军人的气质依在，他性格刚烈，活力四射。
片刻后，老哥哥风风火火的出现在面前，他取了几个小菜，像一阵风一样，走到我面前，坐下来，红光满面的样子，看了都心情舒畅。他爽朗的笑着说道：“哈哈….好久不见啊，最近还好吧！有个好事，想说给你听….”
我坐直身体，急忙说道：“哥哥快说，啥好事，我听听…”昨天我半夜才回到家，我当军官的大儿子和媳妇，有儿子了！5月29日，也就是前天晚上，亥时出生，6斤6两，母子平安！”
相识对望，开怀大笑，我急忙说道：“恭喜恭喜，老哥哥自然晋级，当爷爷了！恭喜、恭喜啊！”有了喜事，自然要喝点白酒，否则何以应和喜悦。
我叫来上好的自酿散白酒，我起身给福平哥哥的杯子里，倒了一点点白酒，他笑道：“这，这也太少了，不够我塞牙缝的呢，哈哈…”
御品粥铺老板在旁边微笑道：“多倒一点，这酒是喜酒，我不要钱….”我又向杯里倒了点酒，微笑着说道：“哥哥你自己少喝点，我值班，不能喝酒，你也少喝点….”福平爽快的笑道：“好！我也不多喝，就一两，少喝才能常喝啊….”
福平哥哥当过空军地勤，常念叨着，如果国家真有战事发生，一定主动报名应战。他确实是说到做到了，自新冠病毒疫情发生，社区卡口缺少人员值守，他主动请缨，从零下二十多度的二月，一直干到夏天到来，四个多月的时间里，他没要一分报酬，每天早起晚归，从没有抱怨过一句话。
我们谈笑着，诉说着最近发生的事情，谈着心里的一些感想。
我说：“明天是六一国际儿童节了，人应该保持一颗童心，才能永远不老！今天，我提前给哥哥过一个儿童节，祝哥哥当爷爷以后，仍然可以保持一颗童心，幸福生活！”
他大笑着说道：“这个节日还真没有谁给过过，我们1950后出生的人，对儿童节没啥概念！我们小的时候，三年自然灾害刚过去，我身边的这些人，7岁的时候能吃饱饭，就是过节！那个年代里出生的人，童年都没吃过面包和外卖，喝的最好的饮料，就是从井里新挑来的凉水，最好的玩具是冬天，在拍平了的牛粪上，浇水冻成的牛粪冰爬犁，也没穿过像样的新衣服，童年就那么稀里糊涂，但也高高兴兴的过来了！”
福平哥哥端起酒杯，轻轻喝了一点，抿起嘴角，满意的吸着气，品着白酒的醇香，开口说道：“我们小时候，虽然没有遇到冠状病毒，但世界也不太平！这四个多月，我看了很多书，了解了一些事情！”“哥哥是书店老板，这些年看过的书，估计比我吃过的大米饭粒都多！”我微笑着说道。
他微微清了下喉咙，轻声说道：“越读书，越感觉自己无知！最近读的这几本书，回头推荐给你！读了这些书，感慨颇多….人类每一次对自然界的胜利，长生天都要做出相应的反应。1960年3月和4月，前苏联新开垦地区，先后遭到黑风暴的侵蚀，经营多年的农庄，几天之间全部被毁，颗粒无收。长生天对人类的报复是无情的。3年之后，在这些新开垦地区又一次发生风暴，哈萨克新开垦地区受灾面积达2千万公顷。”
此刻，御品粥铺外面下起了雨，天阴沉的厉害。福平哥哥笑着说道：“这是长生天看农民们需要雨水了，地里的种子，都拱破地皮，长出来了！希望今年的庄稼都长的好，多打粮食，农民日子好了，我们的日子就都好了！”他又端起酒杯，满意的喝了一小口，我坐在对面，看的眼馋，咽了下口水。
他继续缓缓说道：“1960年3月和4月先是风暴，1960年5月，在智利的蒙特港附近海底，突然发生世界地震史上，罕见的强烈地震，在前后1个多月的时间内，先后发生225次不同震级的地震，震级在7级以上的有10次，其中震级大于8级的有3次。5 月22日下午19点11分，发生历史上最强烈的地震，震级达9.5级，影响范围在800公里长的椭圆内。大震过后，引发海啸，以每小时几百公里的速度，横扫了太平洋沿岸，把智利的康塞普西翁、塔尔卡瓦诺、奇廉等城市摧毁殆尽，造成200多万人无家可归，死亡人数可想而知啊。”
御品粥铺外的雨下的愈发大了，老板有点着急，在门口来回走着。雨太大，会浇灭人们出来吃早餐的想法。福平哥哥微笑着对老板说道：“这雨下不大，一会就能小！”老板微笑着答道：“借您吉言，等过了饭时，随便下，大点也没事！”房间内的几个人，不约而同笑了。
福平哥哥笑着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酒，吃了点菜，面色有些凝重的说道：“我们这个年代的人，经历的事挺多！ 1970年，秘鲁的大雪崩，据说是20世纪十大自然灾害之一。秘鲁位于南美洲西部，拥有一望无垠的海岸线，长达3000多公里，那是一个多山的国家，山地面积占全国总面积的一半。1970年，也就是50年的今天， 5月31日，在那发生了一场大雪崩，将瓦斯卡兰山峰下的容加依城，全部摧毁，两万居民全部死亡，受灾面积达23平方公里….”
福平哥哥喝干最后一滴酒，起身说道：“走，一会还的去研究村里图书馆的事情，还有兰台协会党支部的事….”说话间，人已经走到门口。御品粥铺外面的雨，已经小了很多，我们彼此道别，各奔着自己的方向而去。前面路口有个人，缓缓前行，看背影十分熟悉，快步赶上去，果然是喜爱书法的李哥。
我笑着说道：“李大哥，早上好！这是去哪，我们好像顺路，一起走吧！”大哥回头看过来，朗朗笑声传来，他笑着说道：“单位财务上有点事，需要我去处理下！我正琢磨刚才看的那个字呢，感觉写的很好！你这是去哪，怎么从这走？”
我和他并肩走着，笑着说了福平哥哥的喜事，讲了今早给他过六一的事情，我也顺便祝愿，生在1960后的李哥节日快乐。
李哥哈哈大笑着，清了清嗓子说道：“我们这个年代出生的人，童年是有儿童节了，但比五零后也好不到哪去，也没过过像样的六一儿童节！我十多岁的时候，家里有两个弟弟，一个妹妹，我们四个跟爷爷一起过，父母那时候在网点学校那工作，有一年我老爹年底生产队结算，一年下来，我爹分到了一块零八分，那是他一年的收入！还有不如他的，叫涨肚户，不但没分到钱，还欠生产队的钱呢，打了欠条，第二年慢慢还吧….”
我微笑着说道：“停一下，哥哥，我是七零后，你跟我说说，啥叫涨肚户？”李哥微微转头，大眼睛从近视镜片里透露出的是疑惑，开口说道：“你真不知道么？我老家农村的，现在也在农村呢！我的乡亲们管胃肠不好、消化不良、肚子发涨的现象，俗称为“胀肚”。这个你懂吧？”
我的脸已经红了，讪讪笑着说道：“哥哥又拿我开心，我也是农村人，但这个词挺专业，不太理解，您老给说说…”
李哥哈哈大笑着，继续说道：“在生产队那个年代，社员们把“胀肚”又引申到年终分配上，且在“胀肚”后边加上个户字，便叫“胀肚户”，意思就是生产队年终分红时，个别社员家扣除口粮和其他费用往来外，不但一年的工钱不够，反过来还出现“倒找梢子”，也叫赤字，人们管这种现象，统称为“胀肚户”。“胀肚户”的名词，是生产队时期创造出来的“专业术语”，也是当时农村一种贫穷现状的概括。”
我点点头，提醒等一下红灯，在过马路，他停下来，我们并肩站着，他继续说道：“那时候，我在家就管钱，估计他们知道，我以后的做财务工作！有一年夏天，也是这个时候，我兜里有爷爷给我的三块多钱！在那个年代，这个时候是最难过的，春节时候杀猪了也没用，没个冰箱冰柜的，年猪肉也好，猪灰油也好，都不能吃了，即使剩下，没舍得吃，也早就哈喇了，想吃也吃不了了….”
我们并肩过了横道，继续向前走着，李哥打开了话匣子，继续说道：“青黄不接的时候，有的人家吃饭都成问题，别说吃菜了！菜也有，就是野菜！园子里种的菜还没下来呢，也没肉吃！有一次，大清早来个卖鱼的，在那喊啊，卖鱼了，一块钱五斤！当时，我弟弟妹妹们都小啊，都想吃肉，知道我有钱，就来找我商量！我管钱不假，但最多就是个现金员，没资格随便花，的找我爷爷请示，结果是不同意！”
我联想到自己小时候的事，感觉似曾相识，不过我找的是母亲，央求她给我和弟弟买一毛钱一根的冰棍吃，那也不是每次都可以实现梦想的，因为很多家庭，一年也看不到多少钱的，父亲曾经笑着说过，如果那个时代多几年，估计很多人都不认识钱了，因为根本也看不到钱。
每当想到那个场景，我总是跟卖冰棍的生气，因为母亲不同意一定是有道理的，可那些卖冰棍的看到谁家有孩子，就会把自行车停下来，站在远处的大门外，不停的喊着：“卖冰棍了，又凉快，又好吃的冰棍！”记忆里，总能浮现出弟弟的样子，他会捂住耳朵，流着口水，蹲在那…
我笑着问道：“然后呢，后来买了么？” 哥哥哈哈笑着说道：“后来啊，等到下午，卖鱼的着急了，卖不动就的扔了，于是降价了，一块钱八斤！弟弟妹妹又来央求我，然后我就找在地里的爷爷汇报，结果，买了！那天，那顿饭，我能记一辈子！八斤鱼，整整一大锅，四边帖的玉米面大饼子，五个人，吃的一点都没剩！我小弟吃的太多，蹲在地上问，太好吃了，我吃不动了，咋办啊….”
前面的十字路口，一个要向东，一个要向西，我们彼此挥挥手，笑着分开了。想着李哥说的话，回想着自己的童年，又开心，也有些许伤感，感觉心跳的有几分沉重。
手机响起来，几个同学一起过六一的人，来电话了，在辽阔的草原上，没事报个平安，听声音，感觉她很开心。同学一场，毕业快三十年了，还能彼此走动，估计此生是不能分开了，人有了情谊，平淡的生活，也会多点滋味。
手机铃声又响起来，电话多了的时候，总有点烦，默默的想道：“等我退休的时候，这个家用电器早晚要扔掉，自己打的时候很少，被呼叫的时候总是很多，手机是自己的，但都是为别人准备的….”
我接听电话的时候，还是很开心，打电话过来的是最近有点喜事的兄弟，他如愿以偿，通过自己的努力，到了自己想去的工作岗位。
电话里的声音清脆爽快，“哥，你干嘛呢？疫情闹的，好几个月没看到你了！晚上你要是没事，我找几个小兄弟，请你喝酒，给你过个六一儿童节！”
同样的人或许总会做出类似的事情，所谓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确实是一路人吧！我爽快的答应了，条件是彼此保持一米五的，社交距离，还有就是我不喝酒。
那晚，我们都很开心的像个孩子，1980后的兄弟说道：“匈牙利的儿童节是每年五月的最后一个周日，日本儿童节，男孩是5月5日，女孩是3月3日，英国的儿童节是7月14日，印尼的儿童节是7月23日，新加坡的儿童节是咱们的国庆节——10月1日，咱哥几个的儿童节，就定在今天吧，每年的5月31日！因为，明天还的给孩子过呢，咱们不能跟孩抢啊，毕竟咱们比他们大是吧….”
几个或沧桑或白皙的大男人，很不知羞耻的分别唱了一首儿歌，每个人讲了讲，自己小时候的六一儿童节。酒至半酣的时候，召集人让大家安静下来，要求我们听了一首新儿歌，还推荐大家看一部动画片，说实话，我真没记住名字！
晚餐快结束的时候，他一本正经的拿出几本书，说是为大家准备的礼物，他给每个人发一本绘本，想让我们这些没有读过幼儿园的老男人们，累了的时候，安静的看看这个绘本，让灵魂释放下，大家笑着收下了，有人说，明天不用给孩子买礼物了！
回去的路上，虽然没有喝酒，但感觉也晕晕的，喜欢这样的感觉，让我感觉微醺的不是酒，或许是彼此的情谊。
打开房门，出去过节的人还没有回来，拿起手机，又放下，不想打扰沉浸在节日气氛里的人们。
手机短信提示音响起，收到一条短信：“小时候哭着哭着就笑了，长大了笑着笑着就哭了。小时候画在手的表没有动，却带走了最好的时光，长大了戴在手上的表却回不去最好的时光。小时候微笑是一种心情，长大了微笑是一种表情!今天是六一儿童节，虽然时光不能倒流，但我们都应该保持一份童心!祝哥哥六一节快乐!”
好吧，听话，照做，微笑就是了…..
本文完成于2020年5月31日晚22点12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