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苏芒芒挣了二十万,某热播剧女二号。
再挣三十万,为我爸治病。
却收到男友陆风帆的分手微信。
“你爸是个病篓子。”
“花不完的钱治不好的病。”
“分手吧,我爱的是萝春。”
“萝春家大业大,你就认命吧。”
前天还立志要与我一起奋斗,山盟海誓情比金坚,今天就翻脸不认人,反复无常,轻易食言。
这个渣男!
01.
现在新戏开拍,我晋级为女一号,萝春技不如人,降为女二。
然而男一号竟然还是——陆风帆,叫我怎样面对这张犹如禽兽的脸。
第一场戏是在屋顶,观星星。
浪漫星空下,微凉清风拂来,两个假冒的高三学生陆风帆和我,作死爬上屋顶,来一番考前山海之盟。
一想起昨天的断绝,我心里像吞进了苍蝇,对眼前这张棱角分明、弧度优美的脸激不起丝毫兴趣。抬头望去,满天乌黑沉沉地压过来,星光微弱单薄,无限遥远,一如我的希冀可望不可及。
我强忍住厌恶履行了星空下的告白,脸上笑得勉强,内心酸涩翻涌,直到导演喊“cut”,拿起大喇叭冲我喊。
“芒芒,表情不对,怎么笑这么难看?”
“你拍哭戏吗,内容知道不知道?!”
我赶忙收收心,对着陆风帆努力挤出灿烂一笑,配合地靠在他的肩头,他结实有力的身体传来砰砰心跳,怀抱里满是不属于我的柔情。
导演说“过”,所有人放松下来,我一把推开有些愕然的他走下屋顶,道具组拿来两架梯子,送梯子的小伙子一身黑衣,低低头挡住我的视线。
我踩着梯子踏下第一根横杆就发现有点松动,再踏第二根竟然咔嚓断了,脚下悬空在空中晃荡,立即大喊救命,大家都慌了。
“芒芒,抓住我的手,快!”
风帆毫不犹豫伸出援手,我努力去抓住,但过度用力反倒使我在空中摇晃了一下,无可凭侍向后仰去。
尽管众人托住了梯子,我却重重摔倒在地,有人打120,有人扶起我,在混乱的人群中我看见一张奸邪阴戾的脸,女二号萝春,冲我露出得意恶毒的笑。
是她,一定是她。
剧烈的疼痛从全身各部位传来,后脑勺,腰,全部骨头像是摔散了架。
我昏死过去。
02.
我是死了,还是穿越到上一世?
有人摇晃我,是个萌萌哒的小男孩,头上束着紫金冠。
“母后,醒醒。”
“起来看烟花,父皇在等你呢。”
我,是母后,我有孩子了?
才发现身上穿的居然是古装曳地长裙,头上插着皇妃才能佩戴的十二钿珠宝,贴身宫女佳月走进来,为我穿上翘头履。
“天黑多时,娘娘快去吧,陆武帝已在亭中等候了。”
陆武帝,皇上?
会是哪个男人?
我穿上金色大翻领披袄,抵挡住冬夜的寒气,随佳月打着灯笼在花园里穿来穿去,来到一个水边凉亭。
皇上背对我,身着毛领黄锦袍,帅气的身影透着威严,我低头行过颔首礼,抬身见到一张和那陆风帆长得一模一样的渣男脸。
我几乎要跳起来控诉渣行,突然想起这是在宫中,只得乖乖坐在他的右边。皇太子琤儿老老实实坐在我下首处,不可以像其他小孩可以随意走动。
天空像一层黑色的幕布,星星是点缀的钻石,太监们在远处摆放好烟花,原来今晚是正月十五。
皇太后和另一位嫔妃也来到了,我一见几乎要晕过去,所谓的春嫔竟然是萝春。
烟花盛会开始了,太子终于有了欢蹦乱跳的机会,听到大的鞭炮炸裂声往我怀里钻得像只小猫咪,太后、皇上笑得极其欢乐祥和,我却寡然无味地枯坐。
有太监来报。
是我父兄身为朝廷大将,带领苏家军在边陲扩疆拓土,杀敌立功,刚刚灭了鄯善国,为大功一件。
陆武帝喜上眉梢,春风拂面地对我说。
“苏家在边疆辛苦多年,攻城略地,守护我大陆国安全,定有皇后的一份心力在鞭策。”
“寡人今晚重重有赏。”
当即赏赐黄金千两,绫罗绸缎五十匹,珠宝首饰百件,听得那春嫔心生嫉恨,愤愤地转过脸去。
03.
原来我身为明德皇后,在宫中甚是受宠,不但皇上喜爱,而且娘家父兄为我撑腰,更何况育有皇子母凭子贵。
反观那春嫔,其父不过是苏家军中的一个校尉,而且入宫两年一直不曾怀孕,备受冷落。
是夜,皇上在我的坤宁宫就寝。
他在宫女的服侍下脱下金绣龙袍,除去黄色发冠,拉着我的手走向香衾软枕。
这,这是要?
不行。
我赶紧下跪。
“臣妾身体疲倦,连日劳累,恕不能侍寝。”
虽然我没抬头看他的脸,但我知道他一定面色不悦,待会儿是耍一番帝王的威风,还是拽一拽渣男的无理,我心中忐忑不安。
稍过片刻,一只手向我伸出。
“起来吧。”
真不敢相信,接下来渣男竟然为我宽衣、解带、摘簪、脱履,梳开我的一头黑瀑长发,一边审视镜中我妩媚的脸庞,一边夸赞。
“娘娘真是美丽。”
然后用男性修长的手指漫过我的脸颊,温暖有力的触感传来,我心中一咯噔,这样一个帅哥,不正是我想要的。
他为我盖上香被,自己也在一旁躺下。黑暗之中,不一会儿传来均匀的呼吸,我悄悄起身,借着宫中夜灯的微光,凑近他的脸。
好俊美的一张脸,五官立体犹如精工雕刻,好清爽的体香,隐隐有栀子花的气息传来·····
赏赐之物一盒盒、一箱箱,由太监们排着队伍悉数抬入坤宁宫,佳月一边清点一边满心欢喜。
“娘娘,咱们坤宁宫真是降福纳祥之地啊。”
春嫔从宫门口经过,酸溜溜地看着佳月指挥宫女忙这忙那,冷笑一声。
“瞧这忙碌劲。”
“不知能嘚瑟几天。”
“过上两日,还不知道谁求谁。”
佳月听见,愤愤地追上去,春嫔慌忙带着婢女走远了。
04.
及至月末,天气突变,北风呼啸,天空乌云密布,降下哗哗冷雨,一连数日不见停歇,顿时冰霜凝结,寒气袭人。
我正担心父兄在边疆是否遭受严寒之苦,却收到更加心寒的消息:苏将军在边疆叛变,取鄯善国原址自立为王。
带回这个消息的是萝春之父萝军,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在朝堂之上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家父苏忠正的种种行动,添油加醋的污言秽语让陆武帝眉头皱得紧紧的。
这番抹黑人的功夫果然没有白费,他趁机将我拉下皇位。
“皇上,罪臣之女不可留用,不若将皇后押至长寒宫,以钳制叛将,不怕他不归顺我朝。”
于是天近傍晚,一道圣谕祸从天降:贬至冷宫,禁止外出。
我卸下头上的珠钗,梳直理顺一头如瀑长发,脱下翻领披袄,换上蓝灰色素净棉裙,没有车马喧哗,没有皇子陪伴,只有宫女佳月跟随,一步步,从坤宁宫走到了长寒宫。
宫门从外面重重地关上,铁链哗啦啦上锁,然后是令人窒息的沉寂,潮湿冰滑的地面寸草不生,古朴老旧的长寒宫影影绰绰。
推开屋门,吱嘎一声,浓重的霉味夹杂着寒冷扑面而来,阴冷晦暗的气息证实了久未居住的窘状,我知道这是地狱的味道,这是堕落的氛围。
从云端跌入泥泞繁华,繁华稍作停留即逝,荣华富贵变成了乌有。
如同“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阳路八千。”
但更虐的在后面呢。
第二日,春嫔来了,哦,纠正一下,她现在叫春贵妃,她来看我的笑话。
她用丝帕捂住鼻子,厌恶地说。
“姐姐,这味道可好?”
一旁佳月霍地站起身。
“皇后封号未夺,只是暂居长寒宫,春贵妃仍需行扶鬓之礼,怎可擅自免去?”
萝春大怒,一巴掌扇过来。
05.
“死奴才,以下犯上,跪下!”
佳月脸上留下了五指印,疼得泪水涟涟,只得跪下来。
萝春这只龇牙咧嘴的恶狗,开始转向我行凶。
这个样子,正像当初我从屋顶摔下,她在人后笑得阴邪又恶毒。
她是我所在的某影视公司副总的女儿,一进剧组扬言要演女一,目标是本公司刚刚上任的小陆总陆风帆,只要能与风帆这样的实力派搭戏,便可俘获美男,顺带一飞冲天。
然而她的如意算盘落空了,爆红的是我这个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城女二,网评向我一边倒,说我大杏仁眼,长长睫毛,眼眸深邃有神,天生大女主长相,而萝春的大饼脸好恶心,高呼下一部戏《星空月色》继续由我出演女一。
所以我料定,摔落梯子事件定是她在暗中所为,为了把我拖下水不惜触法违纪。
“姐姐。”
她向我张开了獠牙。
“反正你这个皇后也当不了几天了,不如放下身段向我求饶。”
“或许我会让我爹刀下留情,给苏大将军一个囫囵全尸。”
我冷冷地站起身,憋足了力气。
“那我呢?”
“你?”萝春斜睨一眼,“那就拉到集市上卖了呗。”
陆国规定:叛国之罪定祸及家人,株连九族,或集市售卖,沦为奴婢,任人使用,或发配边远之地,一生流放,永世不得返乡。
萝春和宫女哈哈地笑着。
”罪臣之女,有人买就不错。”
“皇帝的女人,兴许值几个钱。”
我集中全身之力用劲掴她一掌,啪地锤在右脸,把她打得站立不稳,趁机在左脸反手甩一下,那萝春被左右开弓,昏头昏脑摔倒在地。
“第一掌,替佳月还你。”
“第二掌,打你狗性卑劣,你爹狼子野心,我家父待你们不薄,为何反咬污蔑,难道不怕遭报应?!”
06.
萝春满脸羞愤,似有愧在心,但卑劣无耻小人怎肯善罢甘休,她一转眼珠从地上爬起来,指挥身边的人。
“把苏芒芒给我抓起来。”
“绑了,吊到房顶。”
宫女在萝春的鼓动下正欲上前动手,门外一声怒吼喝止住她们。
“谁敢!”
是陆武帝,威风凛凛,面含愠怒。
宫女们赶紧撒了手,匆匆后退,齐齐跪在地上。萝春脸色慌张,轻轻地叫了声“皇上”,被陆武帝一袖子甩在脸上,吓得噤声住口,再不敢多言一句。
我微屈膝行礼,被他赶紧扶起。
“皇后受苦了。”
“且在这长寒宫中略待几日,待事实查清,便还你清白。”
听得此言,我不顾地面脏乱下跪。
“皇上,我父兄忠心耿耿,出生入死,效力朝廷多年,立下汗马功劳,绝不会背叛皇上的。”
陆武帝连连点头,握着手将我搀起,派人呈上带来的食品、衣物、炭火,虽非珍馐佳肴、华衣丽服,但足以抵寒御冷,挨过漫漫长夜。
“为妻担心皇子琤儿,皇上定好好将他照顾。”
“皇后放心,寡人已安排妥当,太子这几日读书考课,对情况一概不知。”
众人散尽,我面对着可口的食物,却丝毫提不起来兴致。
浓浓黑夜里,星月隐去不见,茫茫天空不见一点微光,湿冷厚重的寒气侵入骨髓,钻进每一个毛孔,父兄在远方可好,皇子可曾安睡。
记起幼时在家中,父亲视我为掌上明珠,花重金聘请陆国名师教习我琴棋书画、声乐舞蹈,哥哥苏宇翔总不开窍,只好师从父亲学了武术,可我一点便通,才艺技能极佳。
而陪我一同学舞的萝春,每每心生嫉恨。
在百国衣冠会上,我凭借蹁跹动人的舞姿,婀娜窈窕的身韵,和顾盼有神的双目一舞成名。时为太子的陆武帝当场一见钟情,惊为天人,要先皇下诏赐婚,成就了这段姻缘。
我能有今天,得益于父亲的栽培。
渐渐地,抱着回忆,我蜷缩在被中入睡。
漫漫长夜何时尽,天寒地冷梦迢迢。
07.
天刚蒙蒙亮,厚重的雾气潮湿氤氲,团团包围住长寒宫。
“砰砰!”有人在大力敲门。
“母后——母后——”竟然是琤儿在稚嫩地呼喊。
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是谁透露了消息?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从狭窄的门缝里看见我五岁的皇儿只穿一件单薄的浅蓝色圆领长衫,未披外套 ,小脸蛋儿冻得通红,泪水鼻涕抹了一脸,哭得泣不成声,身后竟然一个随身太监都没有。
他把小小的手指用力钻进两扇门之间的罅隙,可仍然够不到我的手。
“母后,你怎么被关到这里来?”
“你出来,你出来嘛。”
“母后抱抱,抱抱琤儿。”
门里的我泪水涟涟,跪在冰凉的石板,把脸贴在霉迹斑斑的黑色大门上,内心犹如刀绞。
“琤儿,莫哭,莫哭。”
“哈哈哈——”刺耳的大笑从后面传来,那笑声猖狂,狷傲,充满小人得志的急躁。
这人当然是萝春。
“哎哟哟,太子怎么在这儿?”
“春娘娘,不是你告诉我的吗?”琤儿抽抽噎噎地回答。
登时我柳眉倒竖。
“春贵妃是何居心?明知我琤儿年幼,不堪离别之苦,为何挑拨他来寻我?”
萝春一张大饼脸搽得煞白煞白的,红唇格外鲜艳浓烈,转一转手里精巧玲珑的暖炉,裹紧银灰缂丝灰鼠绒里披风,皮笑肉不笑地说。
“我是为姐姐好。”
“琤儿无人照料,交给我可好?”
“琤儿,叫我一声娘,我便把这个暖炉送给你。”
“然后带你去储春宫,我那里好吃的,好玩的,多着呢。”
我立即明白过来,这个恶毒的女人,不但想抢我的皇后之位,还要夺走我的儿子,隔着厚重的门板,我不顾一切地大叫。
“琤儿别上当,莫认贼做母!”
08.
琤儿挺直身子,把宫女硬塞给他的手炉一把推到地上。
萝春怒气冲冲。
“叛臣之女,罪孽深重,有什么身价和我叫板?”
“用不了几日,或售卖几两银子,或流放寒苦之地,一辈子见不到你儿子!”
琤儿闻言更哭得厉害。
“母后,这是真的吗?”
“儿臣不要好吃的好玩的,儿臣只要母后。”
我悲伤地拍打着木门,撕心裂肺,肝肠寸断。
萝春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对我下令。
“还不快好好求我。”
“日后对你儿子还能好一点。”
“过了这个村便没这个店。”
恍惚间想起后世拍摄《星空月色》,定下我作女一号,但是她,萝春,把一张银行卡抛到我身上,也是那么居高临下。
“拿去,治你爹的病。”
“把女一号给我。”
“不许接触陆风帆。”
那一次,我也没接受她的施舍,毫不犹豫把卡扔回去。
所以我在门缝里冲着琤儿哭得红肿的眼睛,使劲摇摇头。
“琤儿,你只有一个娘。”
于是琤儿转向那张大饼脸,勇敢地大声说。
“臭婆娘,滚!”
萝春大怒,气急败坏地走开。
“你们娘俩就在这冻着吧。”
琤儿冻得浑身上下哆嗦,直打寒战,幸好随身太监急匆匆赶到,给他穿上了厚毛斗篷。
一队侍卫斜挎长刀急急忙忙奔来,为首的是苏得胜,我的一个本家兄弟,扑通跪下。
“臣下来迟,太子恕罪。”
苏得胜打开宫门,琤儿扑到我怀里,仍然一抽一噎。
好言劝慰了许久,他终于不哭了,答应回宫安心读书。
但是看着儿子一步一回头地离开,我内心万箭攒聚,直戳心头,却捂住嘴不敢大声哭泣。
当天晚上,琤儿发起了热,陆武帝心下焦灼,待在琤儿的文华宫整整一晚,不眠不休陪了一夜,天明之后琤儿好转,才放心回到和庆殿。
大军开拨在即,不日萝军将率领一支精兵锐士奔赴西疆,如此紧要关头,作为一国之君,他不得松一口气。
苏得胜告诉我,因为此事朝堂之上起了争执,最终定为生擒苏将军父子,不得杀害性命。
09.
我暂松一口气,走出屋门,来到院中。
已是春天,东院外柳树吐绿,抽枝长条,西墙外老杏树春意点点,无数杏花含苞待放,一两只麻雀落在树梢,叽叽喳喳吵闹一阵,你追我赶相逐而去。
而这里,没有一花,没有一棵半株的小树,有的只是沉闷的空气和死沉沉的压抑。
我搓搓冻得红痒的手指,仔细地在潮湿柔软的地面搜寻,终于在边角处发现了几株酢浆草的幼苗。
酢浆草叶子酸酸的,故得其名,又因多为三瓣别名三叶草,若为四叶,则极其罕见,乃幸运仙神之象征。
不知在这几株幼芽里,能否长出万分之一的四瓣幸运草。
我继续从苏得胜口中得知,萝军之队已到达鄯善国边域,两军开战,一触即发。
萝春又来了,她更胖了,脸大了一圈,小腹微微隆起,身后除了宫女还多了两个带刀官。
“明德皇后,给你道喜来了。”她站在敞开的院门口,嘲笑地打量着我清瘦的身体。
“何喜之有?”我冷冰冰地回答。
她笑得更开心了。
“一者,妾身怀孕,琤儿将有兄弟为伴,岂不喜事一桩。”
我看向她凸起的肚子,原来为这般,她盯的是我的皇后之位,我不在乎。
见我不言语,萝春继续说。
“二者,我父军已包围鄯善国都城多日,城内粮弹断绝,难以支撑,待破城之时,定斩苏忠正和苏宇翔首级,献于我大陆国。”
“谋逆之贼,正该身首异处,千刀万剐,以正国民之视听!”
我知道她是在激将我,诱我发起进攻,趁机一举拿下,你看,连带刀官都准备齐全。
我毫不畏惧地转过身,目光咄咄逼人,吓得她一哆嗦。
“萝春,你向来嫉妒我家世良好,才能过人,你早就想把我拉下水了吧!”
“胆敢伤我家人性命,陆武帝定不饶你,我化成厉鬼也不放过你!”
萝春见吓唬不住我,索性一挥胳膊。
“阿旺,直接上。”
两个带刀官冲上前来,唤作阿旺的掏出腰间绳索,不由分说狠狠套住我脖子。
此人动作好生熟悉,莫不是那搬梯子的黑衣人?
10.
未及细想,绳索已收紧,死死箍住我脖颈,我拼命拉开,但它纹丝不动,胸闷,窒息,我瞬间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一旁佳月扑上来救我,被另一带刀官踢开。
萝春狂笑着。
“等她不喘了,就挂在房梁上,说她受不了罪臣之名,同父兄一道殒命了。”
我死命挣扎,张口瞠目,踢脚蹬腿,眼前视线开始模糊,双手失去反抗。
阿旺松开绳索,我重重摔倒在地,难以瞑目地望着血腥残酷的一幕,耳边是萝春狰狞的笑,和佳月痛苦的哭泣。
迷蒙模糊中,苏得胜一脸焦灼地闯进来,踹翻萝春,那萝春哎哟一声,肚子里掉出一个东西,竟然是一个鼓鼓的包袱。
她是假怀孕!
得胜抽出长刀箭步跃起,大喊一声势如霹雳砍向阿旺,阿旺滚地躲过,举刀迎战。
更多侍卫冲进来,有的按住萝春,把她双手反剪,有的喝止宫女将其擒拿,另外几人团团围住阿旺和帮手,围得水泄不通。
萝春杀猪一般大叫。
“我是贵妃。”
“快放开我。”
“可饶你不死。”
陆武帝气冲斗牛地跨进门,见状气得七窍要冒出火来。
“荡妇,你假冒怀孕,欺上瞒下,诡计多端,玩弄计谋,可知欺君大罪!”
“你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萝春趴在后面匍匐着哭喊。
“皇上——皇上——”
陆武帝顿住脚。
“最后一句话,你爹诬陷苏将军谋反,已被苏大将砍头取命,人头将不日送至朝廷。”
萝春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昏死过去。
陆武帝蹲下抱起我,焦急地掐人中,使劲呼唤。
“芒芒,芒芒。”
“你父兄没有罪,是忠臣忠将。”
“朕已经给苏将军平反,苏家人是清白的。”
“醒醒,快醒醒啊。”
悠悠然一口气吸入,三魂七魄回了我的身体,眼前的一切渐渐清晰。
皇帝英俊的五官映入眼帘,一双眼睛里满是悲恸的泪水,见我醒来,露出劫后余生的微笑。
“皇后受苦了。”
“是朕做得不好,都怨朕。”
“来责罚朕吧。”
他握住我的手,轻轻放到他的脸上,他的泪流进了我的手,那么温润,那么多情,然后抱起我,走出冷宫,走向我的坤宁宫。
我眼角的余光看见那几株幼嫩淡绿的三叶酢浆草,在风中轻轻摇动,仿佛在继续为我送去吉祥福祉。
我要带它们一起走,它们是我的幸运草。
11.
我在怀抱里晃啊晃,晃得都睡不着了。
“芒芒,醒来看看爸爸。”
“都昏迷十五天了。”
睁开眼,面前是老爸苍白浮肿的脸,和妈瘦弱憔悴的面庞,金碧辉煌的殿宇退去,变成平整的白墙白床单,一瓶葡萄糖药水悬挂在上方,一滴滴注入我的身体,四周弥漫着消毒剂怪怪的清香,抬头望去,窗台上一盆茂盛浓绿的酢浆草正开满朵朵黄色小花,迎着太阳倾情绽放。
老爸惊喜地喊:“医生——”
医生?这是在医院吗?
我穿越回来了?
走进一名戴着蓝口罩的白大褂,一番检查过后,满意地点点头。
“她恢复得不错,一切正常,多休养休养,用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恢复,出院?我想起来了,一件件重要的事情一一记起。
“爸,你怎么在这儿,不是在老家邹城吗?”
爸一愣。
“看来你还没全好呢。”
“前些日子你把我接到天津第三人民医院,说这里治疗尿毒症最好,都忘了啊?”
这么一回想,头有点疼,我揉揉太阳穴。
“陆风帆呢,他怎么不在?”
“他天天来,还要拍戏,今早来过之后又去片场了。”
拍戏,片场?
《星空月色》?
如果我不在,退出剧组,现在谁是女一?
打开手机,搜索《星空月色》,发现它早被置于头条,全是对我的非议。
“苏芒芒这一摔,把女一摔没了。”
“萝春万岁。”
“庆祝萝春演大女主。”
“芒芒十五天了还昏迷,怕是这辈子也醒不过来了吧。”
“只好看萝春了,但她那张大饼脸实在膈应。”
“哪有,听说和男一门当户对的,我们嗑的是真CP。”
真CP?分明是萝春打的一手好算盘。
以为我在床上躺了十五天不发威,当我是病猫?
我不会再像前生任人宰割,等着别人来救,我要主动出击。
葡萄糖打完了,爸妈回了他们的病室。
我简单梳洗一番,脱下病号服换上自己的衣服,对镜中青春脱俗的形象评分100,下楼打的直奔片场。
12.
片场在一处校园的林荫道,摄影机正对着一对骑自行车渐行渐近的青年男女展开特写。
男生白衬衫,五官立体,面容俊朗,身材颀长挺拔,不消多说,是陆风帆。
女的正是萝春,大饼脸,略胖,短款百褶校服裙下,一双粗腿白嫩嫩地瘆人,对着镜头强装出情窦初开式的害羞,忸怩作态,令人作呕。
陆风帆驮着她累得额上渗出汗珠,脸上的笑容快挂不住了。
导演气得连连摇头,来回走动,十分不满。
我猛地跨进去,拦住自行车。
‘“小陆,我回来了。”
陆风帆吓得掌控不好差点歪下车来,见我活蹦乱跳光彩照人的样子,高兴地扔下自行车跑过来,丝毫不顾及一下子摔倒在地的萝春。
“芒芒,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多害怕。”
他紧紧抱住我,他的心砰砰跳动,衣领发出淡淡栀子花的清香,轻轻熏染我。
萝春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拍拍摔疼的屁股,跺跺脚气哼哼地跑开。
导演十分惊喜。
“不要停,继续拍。”
“把镜头推进,照准小陆总和芒芒来个大特写。”
“背景一定不要漏掉萝春,她越难受,观众就越开心。”
有路人认出了我,举起手机拍个不停。
相信不一会功夫,群众雪亮的眼睛会让舆论翻天。
或许是太激动,我体力有些不支。
“风帆,送我回医院,我累了。”
“嗯。”他擦一下眼角的泪花,用公主抱抱起我,他的长睫毛上还挂着湿润的泪珠,眼眶哭得发红了。
情不自禁地,他低头吻住我,清甜的双唇传来温温的触感,深情,陶醉,这般滋味。
我知道镜头还在对准我们,周围的手机也忙碌个不停,一直到风帆抱着我走出好远。
导演高兴地喊:“cut。”剧组的人才敢松一口气。
“剧情就这样改写:芒芒王者回归,萝春败下阵来。”
“趁此让萝春这个大笨蛋下场,她的戏杀青了。”
“继续让芒芒做女一,编剧,后面的戏重新写。”
编剧走上前来。
“导演,萝春爸是咱们公司的副总,这样做不太好吧,要不后面给几个露脸的机会?”
“我已经给过许多机会了,她又蠢又笨,根本不是这块料。”
“看看网评,都盼着她快下线呢。”
“管她什么副总女儿。”
13.
到了医院,我想起另外一件事,掏出手机指给风帆看。
“喏,你不是嫌弃我爸有病吗?”
“我身上背着个病篓子,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风帆坚决否认,他的微信并没有发出这样的消息,只有几个莫名其妙的撤回。
他想起那天是剧组庆祝开拍,我去接我爸来天津所以缺席,他和萝春坐在一起,把手机放在酒桌上去卫生间,回来便发现了异样,谨慎起见立刻多添了几道安全锁,大概就是那时被萝春动了手脚。
看他诚恳可信的样子,我相信了他。
安全保卫显然不可或缺,更何况我正处在风口浪尖上,陆风帆雇了两名保安轮番守在我病室门口,又请来闺蜜佳月作陪。
和医生重新商议制定了治疗方案,并把父亲的换肾计划也提上了日程。
唯一的难处是缺乏肾源,父母只有我一个女孩,我和妈身体都不够强壮,家中人丁稀少,实在找不出合适的人选。
我对着酢浆草花盆拜了又拜,已是七月,朵朵小花娇艳浓黄,三瓣的叶子像撑开的小伞欣欣向荣,期盼能好运连连,让老爸转危为安。
第二天下午,佳月回去休息了,病房里只剩下我一人,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男护士推着治疗小车,形迹可疑地走了进来。
按照事先制定的方案,下午是没有针剂注射的,但是他拿出一根装满药水的针管,像模像样推掉一点,一句不说对着我的手扎下去。
我趁机抬手扯掉他的口罩,一副冷酷凶狠的脸暴露无遗。
阿旺!
阿旺慌张了一下,随即高高举起对着我的脖颈用力扎,我死命攥住他的手腕,大呼救命。
保安踹门而入,真巧,和得胜长得一模一样,抄起门口的落地输液架砸过来,输液架重重砸在阿旺的手臂,针管掉在了地上,我翻身滚下床,另一名保安也冲进来。
得胜浑身好功夫,一番肉搏之后,成功将阿旺摁倒在地,用鞋带将他双手狠狠勒紧反剪在后。
风帆奔跑进来,见我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准备打电话报警的时候,萝春父亲萝军带着两个手下,摩挲着下巴踱进来,他语出惊人地说。
“别打电话了。”
“这人是我找的。”
14.
我和风帆面面相觑,爸和妈听到响动也急急忙忙走了进来。
萝军看到我爸病病殃殃的样子,诡异地一笑。
“是芒芒爸妈吧,老哥,你来得正好。”
“正有一事要商议。”
“我给老哥找了个肾源,非常棒的肾源,保你后半生身体强壮,活力充沛,跟个小伙子似的。”
陆风帆警惕地问。
“萝副总,你怎么知道伯父有病?”
“盯着苏芒芒恨久了吧。”
“拆坏梯子摔伤芒芒,也是你干的吧。”
“是的,”萝军仰天大笑,眼神乖戾,“小陆总聪明,都是我指示阿旺干的。”
“所以今天嘛,咱们谈谈交换条件。”
风帆把我护在身后,握紧了拳头。
萝军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
“不必紧张。”
“我今天来,就是让阿旺赎罪的。”
他掐住阿汪的脖子提起来,想抓住一只鸡要宰杀它。
“就用他的肾怎么样?”
“这可是一颗好肾呢——”
“苏老哥,咱们之间的恩怨从此一笔勾销,你们不必打电话报警,我也不再找芒芒的麻烦,怎么样,这交易不错吧。”
阿旺用力扭转,却挣脱不了他的魔爪,声音嘶哑地挤出一句。
“我有条件!”
萝军松开手,蹲下来细细研究阿旺噙着一丝希冀的眼睛。
“一只看家狗,也敢提条件!”
站起来点燃一支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说吧。”
“把大小姐嫁给我。”
萝军一口烟没吸好呛得连连咳嗽,手下连忙给他捶背,被他一把推开。
“我好像听到了一个最有趣的笑话。”
“把我的宝贝女儿嫁给只有一个肾的残疾人?”
“做梦!”
“你也配!”
“你是我捡来看家的狗,阿旺,是不是忘了当初我把你带回家,只为了给大小姐当宠物狗?”
“狗胆包天!”
“呸!”
一口浓痰重重吐在阿旺痛苦扭曲的脸上,阿旺强忍住怒火低下头去。
15.
恰好,萝春跑进来了。
阿旺喊住她。
“阿春,嫁给我吧。”
“我愿拿出一颗肾。”
萝春瞥一下眼睛。
“又不是给我的。”
“关我什么事。”
“我为你做牛做马那么多年,我是深爱你的。”阿旺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萝春翻了一个大白眼。
“嗤,谁要嫁给一头牛马。”
转身含情脉脉地面对风帆。
“风帆哥,我可是为你来的。”
“咱们认识这么多年,哪有这只狗什么事。”
风帆用胳膊揽紧我,掷地有声地宣誓主权。
“这才是我未婚妻。”
“你干的那些事我都知道了,趁早向芒芒一家赔礼道歉吧,或许能少判几年罪。”
萝春愤愤地转过身。
眼见没有希望,阿旺嘶吼一声。
“那我就不割肾!”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我站起来,义不容辞地说。
“我来讲两句。”
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到我瘦俏但坚定的身上。
“既然阿旺不同意,我爸就不用他的肾了。”
“这事必须自愿,主动。”
风帆先是震惊,接着投来赞许的目光。
“我同意芒芒。”
我爸也缓缓地冲我点点头。
“哼,”萝军哂笑,“老家伙,快死到临头了,还硬撑。”
示意两个手下。
“这事我说了算,拉去做配型。”
我看了看反捆阿旺的鞋带,又看看风帆,风帆会意地点点下巴。
不一会儿,结果出来了。
竟然十分匹配。
萝军瞅瞅像条狗一样蜷缩在角落的阿旺,得意地走过来向我爸卖弄。
“苏老哥,这下你得感谢我呢。”
趁萝军放松警惕,风帆悄悄朝阿旺靠过去,低头耳语几句,阿旺感激地看看他,于是风帆用小刀划断了鞋带。
阿旺从地上一跃而起,推倒萝军,趁两个打手来不及反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门而出。
萝军大惊失色。
“还不快追!”
两个打手屁滚尿流地追出去,但是阿旺身手矫健,在人群中左右穿梭,一路滑下手扶式电梯,很快蹿出医院大门,而那两人硬挤进人满为患的厢式电梯,上上下下半天才出来,早不见了阿旺的身影。
萝军见状满脸慌张,回身拉起萝春便跑。
“老哥,以,以后再叙。”
萝春还想再磨叽两句,萝军急得直跺脚。
“傻丫头。
“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16.
当天晚上,阿旺向公安局自首,并举报萝军趁老陆总与风帆交接之际,做假账侵吞影视公司财产,并偷税漏税高达一百多万。
风帆这才知道自己公司出了这么大的漏洞,马上用自己私房钱支付所欠税款,不足的部分不惜向好兄弟借钱。
公安局出动警力,连夜在机场逮捕了准备出逃的萝军父女,杀人未遂罪、职务侵占罪和偷税漏税罪数罪并罚,这父女俩恐怕一辈子也出不了监狱。
现在我身上轻松了许多,待力气完全恢复,便出院加入《星空月色》剧组,紧锣密鼓地继续后面的拍摄。
走时带上我的盆栽酢浆草,它长得更加浓密翠绿,三瓣的叶片中间一圈白色条纹,像是给腰间束上了一条白丝带,这不是一株简单的小草,它懂得装饰自己,懂得珍惜自己。
风帆在剧中的经典动作是摸头杀,他喜欢把我柔软细密的发丝揉成一团糟,然后眸底燃起一团小火焰。
“乖,我怎么就这么喜欢你。”
“么么哒。”
他高健挺拔的个子像一颗笔挺的树,风吹来,拂过他的脸庞,你不禁想化作轻抚脸颊的一缕风,悄悄亲吻他的肌肤;他微笑,嘴角扬起优美的弧度,那么动情,那么迷人,你情愿变成唇角的一抹笑,偷偷俘获他的温柔。
《星空月色》一上市,果然掀起了一波陆苏恋热潮,公司业绩很快回春。
我爸的肾源也找到了,一个车祸病人愿意捐献遗体,配型成功后,父亲终于换上了一颗健康的肾。
恰在手术成功的那一天,我在酢浆草里发现了一株四瓣叶,从众多绿叶中脱颖而出。
四瓣的叶子像紧紧相连的四只小手,手手相牵向我伸出援助之力,带我脱出泥潭,离开污淖之地。
去往明媚的阳光之下,与煦暖的和风之中。
那么,幸运的神,就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