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篇文章成作于2008年,为纪念改革开放20周年而作。作品发表于《人民网》、《宣讲家网》、《今日平度》等。
离开老家20年了,每逢春节我都回家把那座老屋清扫一新。老屋后窗台上有一盏油灯,是娘的随身嫁妆。油灯做工精巧,漂亮图案的托盘上面是一个棕色的玻璃药瓶,药瓶盖上是用棉线穿进自行车气门嘴做成的灯芯,骨架是大红色的,虽年月已久,可油污还是没有掩盖它鲜艳的色彩。在我的记忆中,全家人晚上吃饭,看书,娘做针线活……就用这盏灯。
老屋共三间,中间是厨房,两边是卧室。卧室与厨房的墙壁上都有个洞,上面还加了一片陶瓦,那是“灯窝”。陶瓦已是漆黑的了,用手一摸,烟灰就沾满了指头。灯和火柴都放在里面,娘可以借着灯光做饭,爹可以在土炕上看书,我则可以在炕上摸爬滚打,一个简单的灯窝,可真是物尽其用。
冬天的夜来的快,时间长。天刚抹黑,一家人都蜷缩在炕上,娘在厨房忙活,等做好饭,就用木盘子一下子把饭菜端到炕上来。再把灯从灯窝里挪到盘子旁边,挪油灯不是件容易事,有个顺口溜:左手挡风,右手端灯,脚步轻缓,两眼直瞪。生怕风把灯吹灭了。有时放门帘不小心或是我一闹腾,一阵风刮来,灯就灭了,娘边唠叨边黑灯瞎火的小心翼翼的摸索着到灶台的火柴窝或是灯窝里摸火柴,点上,全家人小心翼翼的守着油灯吃晚饭。
那年,我按照娘这盏灯的样子,想方设法的找来墨水瓶和气门嘴,终于在爹的帮助下做了一盏属于自己的油灯,虽没有娘的漂亮,可还是和娘的灯一样明亮。晚上张灯学习是每天必修的。不过最难熬的是夏天,单说桌下那像轰炸机一样嗡嗡飞舞的蚊子,转眼就把腿上咬个遍。最好是能把油灯放在蚊帐里。于是在蚊帐里面学习被点燃了蚊帐,酿成火灾的就不在少数了。爹在细竹竿两边各固定上一个钩子,一头挂在撑蚊帐的竹竿上,另一头吊着油灯,不仅安全了,还腾出了更大的地方,就是学习时睡着了,也打不翻油灯,烧不着蚊帐。灯芯烧的时间长了,就会烧出灰来,灯吸不上油来就不亮了,娘用大针一扎一掘再一拨,那黑灰就掉下来了,灯就亮堂多了。我学习时,娘一边做针线活一边按时过来看看我,看看灯。
那提着油灯去教室上晚自习时光更难能忘却。冬天,农活少了,老师要求晚上回教室上自习。晚饭后,三五成群的孩子背着书包,提着油灯,径直走向学校。当所有的灯都点起来时,教室就成了灯的世界,昏黄的灯光几乎照不亮同学的面孔,可还是在争先恐后的燃烧着,虽说光是微妙的,却给我们送来了丝丝光明,也真成了我们学习的动力。
我提的是那盏用墨水瓶做的油灯。把它放在课桌上,再垫上几本书,照着写字正合适。可黑板上的字写得再大也看不清,于是自习课上,我们要么写作业,要么老师给我们听写生字。只听到头顶一阵吱拉声,尔后一股烧头发味,这可是学习太认真,不知不觉头发被灯烧着了。风刮来时,桌子上的灯会随风跳动,或是被吹灭一片。也想了一些办法,有用薄纸做灯罩的,有一边写字一边用手挡着的。等第二天起床一洗脸,鼻孔眼里乌黑乌黑的全是灰了,原来是晚上油灯燃烧的烟都吸进鼻孔里了。
娘会做衣服,一进腊月,来做衣服的人多了,娘忙不过来了,就晚上点着油灯做。娘点灯做衣服是常事。娘等看我睡着了,再从炕上爬起来,借着昏暗的光,蹬着缝纫机。多少次从梦中醒来,会看见娘在昏黄的灯光下,抖动着布料。火焰伴着抖动的布料不停的跳着,也是在用它微薄的力量助娘一臂之力。看着娘那对生活充满热情的脸和那为美好生活奔波的双手,心中才有些欣慰。娘,将来我长大了,一定让你和爹过上幸福美好的生活。
俺家通电那天,全家人都在盼望着来电,直到晚上九点半多,才来了电,爹把所有开关开了。家里明亮的跟油灯相比,真是不用说了。灯光从窗棂的空隙照到天井里,格外好看。听人说俺村是三级电,人家不用的时候,俺村才能用。于是想用电时没有电,还得仗着油灯吃饭,写作业;不用电时倒来电了,拉线开关也不知道是开是关了,经常一觉醒来,看到家里的灯都亮着。这样折腾了两三年,俺村终于有二级电,油灯渐渐的从灯窝挪到桌子靠里的地方,再后来就挪到后窗台里去了,点油灯的日子就这样慢慢的结束了。
时光飞逝,我那盏用墨水瓶做的油灯已在岁月的洗礼中不知去向,只有娘的那盏灯还在老屋的后窗台里守候着它过去的沧桑。如今,且不说节能灯、遥控灯了,家里先进电器都有了,电灯取代了油灯是一场革命,或许各式各样的电器走进百姓家更是一场伟大的革命吧。油灯在孩子的眼里或许本来就不知是干什么的。可还要让他明白过去的那段艰苦的日子。不过这灯光从昏黄渺小到明亮多彩,不正是这些年来我们生活的真是写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