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当迷路的萤明白这个像大哥哥一样的人会好好保护自己时,恐惧和寂寞在那个灿烂的夏日里消失了。萤泪眼朦胧地看着眼前叫金的大男孩,感激的泪水奔涌而出。这是一生一世的初恋的最开始。
就像对待所有喜欢的人儿一样,萤开始时总会情不自禁想要投入金的怀抱,而每一次都是一头裁进树叶堆里。满脸叶片的萤遇上了未曾预料的难题,居然有人会拒绝爱的拥抱!萤再一次尝试张开手臂,却还是只抱得满怀空气。
“我会消失的”。6岁的萤仿佛听见了声音的淡淡忧伤。她试图弄明白这句话的意味,最终摇摇晃晃站起身子,迈开小腿赶上金。这一刻始的漫长夏日,便是一生一世的美好回忆。
山中奔跑的每一天都是灿烂的晴天,就像怀揣着期待的心情那样。每天从小屋子跑向这片森林的萤,都可以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安静地坐在石阶上,等待自己。那样的日子里,快乐是那么轻易到来,无论是追逐在树林间、在水池子旁嬉笑玩闹,或是累了躺在草地上看头顶上的白云,等待时间缓缓流淌。微不足道的小事在这样的日子里都被放大,值得愉悦。
二、
有时我在想,也许金和森林早已归为一体。那个轻飘飘的驱壳里充满了山神的元气,是风、是水。在孤独的时候大树也会一起飒飒作响,待心平复后又慢慢归于宁静。
常禁不住想,在萤离开的那些季节里,金都在干些什么,在想什么。山里的冬天是那么的冷,寒气直渗入骨头缝隙,仿佛真的遭到山神的报复。寂寥的寒冬,森林覆盖于几尺积雪之下,向无边的前方延伸,形成了单调的雪原。坐在雪堆上的金,有着人的肉体,一定能感受得到冰冷侵入皮肤的疼痛吧,还有飘在空气里淡淡的思念。一旦朝它们哈出一口气,那份想念就变得愈加厚重。
无论秋天、冬天,还是春天,没有萤在的日子里,金一定希望着这阵阵肆意刮来的风能够将自己的那份想念带给远方的萤,就像番外里躺在枝头上的金,他将饱满熟透了的柿子放在自己的眼前,视线穿过了果实,看见了幻想中的萤,喃喃呓语:“要怎么做,你才会听见我的心意呢?”
三、
时间最终将想念的距离攥成一条直线,两个不同的空间瞬间交错。在某个刚好的时空里,弯腰系鞋带、望向窗外的绵绵小雨,或是小心翼翼踩在薄冰上的时刻,萤似乎看见金就在身旁,脖子上围着亲手送给他的暖黄色围巾。而陷入恋情里的人儿不都是这样吗?在某些独自一人或结伴成群的生活片段里,耳边会突然传来思念的声音,脑子里出现了模糊又完整的形象。像魔法一样,一下子将心的容量撑大,装进了一个人。
时间的脚步渐渐沉重,最终连剩下的季节也变得难熬。无论秋天、冬天,还是春天,一旦想到萤,金便无法克制心中那份想要想要穿越人群的冲动。
好在沉睡的冬天过去了,离万物重生的夏日也就不远。这一次的夏天,将三个季节的想念凝聚成巨大的忧伤,在现实面前几乎脆弱的无法直立。“既然离别的那一天始终会来临,那让我们在那一天来临之前一直在一起吧”。萤走在金的身旁轻声说,声音温柔得像头顶上作响的树叶。这时候的萤早已跟上金的步伐,不再像当初总紧紧跟在金身后小跑,害怕丢失他。现在,萤不必担心这一点了,无论她身处森立的何方,她相信,一旦迷路,金一定可以找到她的。
默契早在他们心中形成,不说未来,只全身心感受当下一起的每分每秒,是他们无言的约定。两个心灵渐渐变得脆弱的恋人在相见的每一天都开心的笑着,努力呈现出最美好的模样,牢牢将对方的一点一滴记在心上。还有的,是萤要金做出的诺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无论如何都绝对不可以碰到自己。
四、
怎么才能不做到呢?对金而言几乎无法再坚持下去了啊,“我也许无法等到下一个夏天了,一旦分开即使拨开人群,也会变得想见到你萤”。手上无论是一根树枝,还是一条柔软的白布距离,都变得难以接受。萤听着金的告白,扭头看着面具,猜想那伪造笑容背后的神色,感到隐隐的不安。一定是下一个夏天他便不在那里了吧,萤猜想。她也许是担心金会为了见自己而使生命受到威胁。萤淡淡感受到某种预兆:直面爱情而培养的勇气——从初见金的那一天始不畏山神的恐吓一步一步跟在金身后时便成型,将在今晚迎来最艰巨的挑战。在这个和金最后的夏日里。
一生一世,从相遇的那一刻开始,才算是金人生的开始,随之又如雪花般消失在黑夜里,回归到生命的初始模样。
当金出于本性的善良扶了一把面前险些跌倒的小男孩,生命终于化成雪花,纷纷扬扬飘向夜空,如宝石般荧光闪闪,照亮了宁静的森林。隐藏其中的妖怪们纷纷露出头来,躲在树后目送金离开。他们沉默不语,眼角泛泪。
“我喜欢你”
最后的夏日,萤抱着金的衣服跌坐在草地上,埋头在金残留的温柔气息里,向着空中某个隐隐约约、越来越小的声音回应道:“我也是”。
以后的每个夏日,萤依旧如约而至这座有金记忆的小镇,过去的那些夏日点滴都流淌在心中,慢慢治愈了心中的伤痛。我想象着萤每到下午时间依旧会到那个等待的老地方,坐在金曾经坐过的石阶上,看着前方随风摆动的芒草,将往事慢慢回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