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看来,周子舒的美不是一眼惊鸿,亦不似温客行般扑面而来的风流俊雅;这个人物的绝妙之处就在于他的舒缓而温柔。这种朦胧感随着他内心世界的逐渐拓展,变得饱满,立体,润物细无声的浸入你的内心,在你还未察觉时,已然执念深种。
周子舒这个人物,几乎是个复杂而又纯粹的矛盾体。天窗首领的身份,让他不得不掌握算计人心,精于谋略的本事;也必须学会世故圆滑,张弛有度的生存之道。而在这种处境中,他仍坚守内心的一份纯粹。在看到一手创建的天窗沦为晋王上位的利器,与自己的初衷背道而驰,看到师门兄弟接连惨死,他内心的痛苦与挣扎我们无从想象。秦九霄的死,为他脱离天窗,回归本心埋下了一颗种子,一颗还在拼命破土挣扎而出的种子 。而看着师弟的爱人被自己生生逼死的那个夜晚,这颗种子彻底发芽。
他对自己是狠绝残忍的,用漫长的时间为自己行刑,可他又是温柔的,他不想带着罪恶在这混沌之地潦草半生,也不想为晋王的野心残害更多无辜之人。哪怕是三载赴幽冥,也想肆无忌惮,尊从本心,潇洒坦荡的活着。
逃离天窗之后的他,是潇洒坦然的,可亦有侠骨柔情。可以为一句许诺,让自己卷入江湖纷争,亦可为萍水相逢之人,交出真心。
看到一句话说的特别好,说周子舒从始至终都是在一边绽放,一边枯萎。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明知时日无多,却仍将最美好,最仁慈的一面献给这人间。
对成岭,是舍命相护,亦是悉心教诲。把温柔和严厉演绎到极致。他感恩老天有眼,在最后的日子里,赐予他爱徒,让四季山庄的香火得以延续。你看,十年错付,人生寂寥之际,他仍在感谢上垂帘。
遇到温客行之后,他第一次有了想活下去的欲望。都说周子舒是温客行的光,而温客行又何尝不是周子舒的人间。因为温客行,他开始眷恋这人间,渴望着和他喝酒晒太阳的日子可以久一点。
周子舒的爱从来都不是慷慨陈词,亦不是山盟海誓。他的爱是平淡的,温润如水,缓慢的流淌过心尖;知你心怀芥蒂,不肯坦诚,故从未主动问起过往,而是先把自己的内心一层层打开,给予最大的坦诚;他的爱亦是包容的,包容着老温的绝望,暗淡,鬼域和人间。
在这生命的最后,他看似平淡,实则一直动用最大的心力,试图让温客行放下仇恨,享受这人间。他陪他在闲逛闹事,街角晒着太阳,月下对饮,也在四季山庄柴米油盐,烟火人间。你看,他的爱,总是这么水到渠成,却又润物无声。他用自己的爱一点点改变温客行,忘记鬼谷,忘机杀戮,放下仇恨,回归生活本身。而老温啊,也确实被改变了,他从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变得有了人性,会因为安吉四闲的死而愧疚,会因为高崇的以身徇道而震惊,会自责自己间接造成了韩英的悲剧,倾尽内力,也想保住他。也是阿絮,让他觉得活着,被太阳晒着,人间值得,他亦开始眷恋这人间。
而故事的结局总归不尽人意,他未等到老温彻底放下仇恨,而那些“正道”却已容不得鬼谷谷主。于是,他与正道背离,选择袒护众人所不齿的魔头,没有抗辩,亦无仇怨。而是一步步走向世界的对立面,面对委屈而疯魔的温客行,轻笑着说“你省省吧”。继而亮出了他的白衣剑,一如当初阻拦叶白衣一样。认定了,就将无条件站在你这边,亦有着为了你,与全世界背离的决然。
温客行给了他生的念想,也给了他死的果决。他可以为了爱渴望活着,亦可以在爱里沉沦,共赴无间。随他跳入悬崖,亦为他拔出七窍三秋钉,孤注一掷。
这样的阿絮啊,因为爱意,跌落神坛。生生看着最爱的人,被逼得陨落山崖后,他亦开始憎恨,仇视这人间。他开始反省自己之前的种种圣人之论,那一刻,他没有了仁慈,没有了悲悯,他被仇恨拉下神坛,变成了一个只想为爱人报仇雪恨的“人”。
哪怕我摧枯拉朽,想起的也只是温柔,强大悲悯,仁慈,通透,侠骨柔肠这样的词来形容他,可我知道,这些都远远形容不了周子舒带给我的那些温柔的震撼。
故事的最后,他不再做潇洒坦然的浪客了,生命的终章,他选择的是为天下大义而战。策马而去,不管成败,终归是场必死的结局。那一刻,他在我心里,已经远远超脱了人的灵魂,有了悲悯,有了神性。
周子舒带予我们的,是悄然无声中直击灵魂的震撼,是在平凡生命中挥洒的浓墨重彩的一笔;是缓慢坚定,温柔而强大;是独自走向坟墓,却把爱意留给人间。
试问,谁人不爱周子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