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开始了，是娃们盼望的快乐时光，对于每天疲惫奔生活的爹妈来说，安置他们是一个很挠头的问题。

托管吧，好像也有这样的机构，孩子是有人帮忙看了，可是费用也不是个小钱。

老人照顾吧，有老人在身边还好，没有老人一起在的还是麻烦。

送会老家吧，让他们也感受下农村的夏日生活。

身边太多宝妈宝爸们这么说。

老家，多么熟悉而遥远的名字。

对于奔波在外还处在生活底层的我们来说，它更是我们疲惫的深夜常常会品起的乡愁。

“妈，这米都生虫，以后不要买那么多了。”中午吃米饭，从米缸里舀米的时候，我发现了米缸里生了种黑黑的小米虫。

“唉，晒晒吧。”我妈坐在院子里一边择菜一边说。

恍惚间，看到二十年前的我，也这么坐在小板凳上，在低着头择菜。做饭的老妈和我今天换了个个儿。

“你们小时候吧，买多少，总也填不满米缸，还见天的要想着攒点粮票啥的去买。”

“妈，你那都啥时候的事了啊？”我笑了。

“唉，感觉都还像昨天的事儿，转眼你的孩子都大了。”

我妈是真的老了。

我听别人说，对过去越久的事儿记得越清楚，对身边刚发生过的事儿越模糊的人，就是越来越老了。

我时常也这样。

我是决定带孩子回老家几天。

在决定之前，我还是像模像样的征询下娃们的意愿。

“你们想回老家过过我们小时候的暑假吗？”

“不想！”哥哥和弟弟简直是异口同声。

“why？”和我想的没有多大的出入。

“有什么好玩的啊，热的要命，不出门，躲屋里开着空调，和在这里有嘛区别呢。”哥哥是个典型的宅男思维。

“粘知了，抓小鱼，去瓜地吃西瓜……啥都有。”我故意说。

“有吗，骗我们的吧？如果这些没有，后果你咋承担？”弟弟是将信将疑。

“别听妈妈忽悠你，现在这些都是故事啦。”哥哥用看穿我心思的回应弟弟。

哥哥说的没错，真的回去了，我所说的这些真的不好找了。

要粘知了，只能听知了的叫声了，原有的大片大片的树林要不就被征地搞建筑了，要不，就被谁谁承包，拉网围起来搞产业了，说难听点，想找个光脚撒野的地方都要跑几十里外了，可是真跑到几十里外后，才发现跑另一个城改地界去了。

原来乡下的亲戚都会在自留地里留几分地，专门种上西瓜，香瓜，西红柿，黄瓜，豆角啥的，除了满足自己家的内需，偶尔也采摘一些赶赶乡村小集，换些零碎小银添点盐糖啥的。

我小时候去乡下，想吃个什么瓜果，直接去菜园里，瓜园里转一圈。

走在菜垄上，左边黄瓜秧，右边西红柿架，想吃哪个就摘哪个，新鲜的瓜果挂在架上，垂挂在花叶下面，绿的娇嫩，红的粉艳。偶尔有穿过藤蔓的热风，依然熏的瓜不动，果不摇，只是伸伸懒腰。

晌午时候，热也不怕，想吃西瓜，就去地里随便挑。挑好往地头的井里一扔，吃完凉面条，在地头的瓜庵里一躺，不刻意去想热，不刻意去想睡，根本不知道啥叫失眠，就自自然然的酣眠到午后。

捞起在井里泡了几个小时的西瓜，力气大的随手一锤，瓜皮咯吧崩开，红红的瓜瓤跃然眼前，口水混着红色的瓜水流了一地……那冰爽，真正宗！那口感，远抛透心凉几道街！

回忆止于此。

“乡下的亲戚早不种地，现在吃啥，也都是去买了。”我妈说。

“那现在还有人用粮食换瓜的吗？”

我边做饭边给我妈唠嗑。

“谁还干啊，那挣的可是辛苦钱，现在年轻人出个门都怕热，年纪大的更干不了啊。加上粮食价格也不好，不划算了啊。现在的人啊，都想干轻活儿，重活哪个愿意担啊！”老人就是看不惯也管不了的无奈。

“那还是不回去了吧。”弟弟撇撇嘴。

“回去看看你姥姥他们也好啊，你们还没在暑假回去过呢。”我才不管他们愿不愿意呢，我是想带他们回去一趟，毕竟以后他们大了，越来越不会和我有这样的集体活动了。

院里的石榴树，枝繁叶茂。散落一片绿阴在院里。

院外，亦无声无息。

时光真的是停滞了一样。

“回来感觉可安静。”我说。

“咋能不静啊，咱们这片的年轻人能搬的都搬走啦。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老家伙了。一个暑假，回来看爷爷奶奶的娃没几个，都上补习班去了。唉，放假的娃比上学的还累。”我妈现在替娃抱屈呢。

“我那时候想上，咱家还没钱呢。”

“想上也要有办班的啊。”

呵呵！

孩子们还是看电视，玩手机。在哪里一样。

“你妈上学时候还买了不少书，你们去屋里书柜里翻翻……”，姥姥建议孩子们。

“现在娃都用阅读器了，有时候看个纸质的书，一天能翻一大厚本，我都没着本事。”我给我妈说。

“对眼不好啊，手机，电脑啥的，都是电子的。”

“无wifi,不生活啊，姥姥。”孩子们

唉，孩子们，给姥姥还灌输这个。

“我们是不中用了，以后的世界就是你们的啦”。姥姥认老啰。

“以后的世界啥样，谁知道呢，现在我们的压力都那么大。”我也抱屈。

夏夜，早已没有葡萄架下乘凉的人了，早早的都躲到空调屋里了。

和朋友约了沿护城河走一圈。

护城河周围都建了宽阔的沿河路，加上布局了灯光，夜幕时分，别有影影绰绰的隐约之美。

有月亮升起来……，月牙状的，孤零零的挂在空中。但是地面，并不如银，它更像是为了突显夜的丰韵而生。

“月亮升起来，照亮现在和过去、眺望和梦想。史铁生说的。”我说。

朋友的状态并不好，感觉人消瘦了很多。

……我们讲了很多，过去，现在。但独独没有讲未来，因为，我知道，我们的未来浓的像一团黑墨。

乘着夜风，朋友打了个简短的电话。

“我现在啊，每到晚饭后都要给老爷子电话，养成习惯了，一天不打，就要我回家，说给我买肘子吃。”

朋友喜欢吃肘子，这我知道。年少馋的美食，现在成了老人喊孩儿回家随时提供的糖果。

肘子还是肘子，口味还是那个口味，但是那个盼吃的心情再无坦荡如昨了。

朋友的境况我也了解，我和他一样，奔途半生，走时真的是少年，只是归来时，已老去半生咦！

“我们还不如那些老老实实呆家里的同学，至少稳当啊，我这几十年经历过太多了，多也有过，少也有过，丰富时候是别人的谈资，落魄时候就是自己的笑话啦这就是我的人生啊！”

“我还不敢让老人知道，现在，老人还帮我补贴呢，你说，我可笑不可笑？”

朋友的情况，我略有耳闻。曾经风生水起的生意，却因不可抗力到目前负债的情况。

我实在不忍他如此把自己缩成一个畏光的软体。

“你还记得咱们小时候放暑假都咋过的吗？”我挑开了话头。

“一天到晚的在外面疯跑，一个暑假晒的黑不溜秋的。摸鱼，捞菱角，掏鸟窝，跟着我哥他们屁股后面整天疯，对了，我还卖过冰棒呢！”

“绿豆味的，山楂味的，白糖味的……，我现在还能想起来了。”

“是啊，是啊……”，夜色并不能挡住朋友的眉飞色舞，我好像又看见了那个活泼有趣，没心没肺而又生机勃勃的他。

“咱们也老了，那些都过去了。”我笑说。

嘻嘻哈哈的昨天，战战兢兢的今天，模模糊糊的明天。

“你看，这月亮，几十年前都这么照着我们，几十年后还照着我们，明天太阳还会照常升起，一切还有继续，可是，我们不能总呆在月光。咱们先点亮咱自己的心灯，你是啥样，你不知道我知道啊，咱们为啥不能再等着太阳？”我不敢明挑朋友那颗堵塞的心。

“放心哈，我能挺住。”

朋友对我笑笑。

“这段时间，我也想了许久，生活也许会不打招呼的就把我们带入了黑暗，在这些黑暗里，短暂的蒙住我们双眼的时候，也給心多了一个甄别真情冷暖的温度计。”

我略有释怀。

压不垮我们的终将使我们更坚强，

打不倒我们的终将使我们更强大。

或许，黑暗中我们会选择放弃，因为我们不知道黑暗还有多久，我们的下一秒是什么样？即使执着过后，是否会有红日当空？

怀疑，摇摆，都曾纠缠在我们身旁。也是生活磨练我们的另一个方式，让我们渐渐再蜕变成另一个百折不挠的自己。

等日出那刻，等今天的这些被时间再次冲刷的一干二净。

等一切的阴霾随即烟消云散。

因为，我们，就是那个等太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