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最深刻的就是那座小城满山开满了红艳艳的杜鹃花,那样的春天我最喜欢,换上漂亮的春装,其实就是妈妈织的薄薄的大红色毛衣,可以卸下厚厚的冬装外套,让妈妈的巧手和我爱美的心思暴露出来,去映衬满山的杜鹃,那样时刻的城市也是我最喜欢的时候。
我出生在巴蜀大地,幼年随父母支援三线建设移居到这个西南小城,在一个大型钢铁厂矿生活学习。邻居都来自于五湖四海,一个楼道里往往夹杂好几种南方北方的口音,一个班的同学有大部分就住在我家楼上或楼下,或一条马路的不同楼栋里,这让我对于去学校少了些许的向往感。我们的家属楼都在不同的厂周围,厂矿里有很多大烟囱无时无刻不在往外冒着黑烟,运煤的车子随时会经过走在放学路上的我们,扬起的道路灰尘和煤渣子直往我们五官里灌。
那个年代的西南小城,马车是物资和人的主要交通工具,所以马路上有很多马粪,我们放学回家路上时有同学喜欢打打闹闹,往往就会踩一脚马粪,引得一群人哄笑。我觉得这个地方根本就不能叫城市,只有山和连绵的山脉,去哪里都靠两条腿走路,爬坡上坎,没有普通城市的几路几路公交车,没有叫嚷的售票员,没有红绿灯。
其实那个小城很漂亮,连绵起伏的山脉虽挡住了外面的世界,却一年四季的呈现不同的美景:春天,满山的杜鹃花开的那叫一个艳,坐在教室里看着盛开的杜鹃花闻着春天的气息,心就飞出了山谷,仿佛去到了外面的世界;夏天,山间清凉小溪能让我们愉快欢腾一下午;秋天,红的绿的叶子衬托了美丽的山头;冬天,白雪皑皑覆盖着山谷,我们在山下滑冰打雪杖,肆无忌惮的挥洒着童年时光。
我们的业余时间只会爬山摘野花,因此练就了爬得一手好山的本事。旱冰场是硬邦邦的水泥地,为了学滑冰,摔坏了无数次膝盖,流的血把裤子和摔破的皮肉粘连在一起了,回家不敢让父母看出端倪,活生生忍到父母睡觉了才肯慢悠悠的脱掉外裤。男同学踢球的操场都是泥沙没有草坪,摔倒了都是鲜红血印子。但,那个时代单纯而快乐!
西南小城少数民族居多,很多我们知道的不知道的节假日,他们都会盛装出行,或是在某个山头互相唱着山歌。还有个对我们来说最有趣的去处:赶集。集市上真是啥都有啊,吃的穿的用的,厂矿的人用钱去买我们平时需要的日用品,苗族人用自己做的鞋垫粗布衣服,自己绣的荷包,自家养的鸡,下的鸡蛋来换钱,赶集的那一天也是我比较开心的日子,也许就是现在年轻人买买买的愉悦心理。
厂矿里的子弟学校,师资力量有限,对于天资不聪慧的我来说,一开始就没学会学习的方法,所以成绩一直平平,就那样不好不坏的一级升一级,没有现在城市里孩子们小升初,中考的竞争意识和惨烈,却多了好多一起读了六年甚至九年的同班同学,拥有了三十几年的闺蜜。这些同学闺蜜直到现在彼此虽在不同的城市依然有着浓厚的情谊,这是那样的小城给予的馈赠。我们没有文化宫,这个名词应该是我们上大学了才知道,很多城市的学生是可以在业余时间去到这个叫文化宫的地方学习自己喜欢的画画,舞蹈,唱歌甚至可以学习在以前我们从来没见到过大提琴,小提琴等等西洋的乐器,我们那时候能见到的乐器大概就是音乐老师上课时用的钢琴和手风琴。我们没有所谓的兴趣,就算有也没有地方帮我们挖掘和培养。
还算幸运的,高中毕业后有了个大学让我去学习。读大学的时候,在老师和导师的启发下找到了有效的学习方法,得到了很多学习展现的机会,那时我对自己的将来充满了无限期待与向往……我们的父母靠他们的勤劳和坚韧在那个小城从小砖房到二居室一点点的把家构筑得干净温馨,让我和弟弟充分感受了家的温暖亲情的愉悦。也让我树立了靠勤劳可以改变生活的信心,有了对自己人生的所谓规划。但,其实现实很骨感!
学校毕业我回到了那个小城,在生长的这个厂矿工作。国营企业里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生硬的管理制度,死气沉沉的工作氛围一下铺面而来,让我极不适应。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事情说什么话,好像做什么都没用,好像说什么都没人愿意听,每天走在路上看着烟囱里冒出的黑烟,一阵刺耳的汽车喇叭呼啸离开,我感觉我都不能好好呼吸,胸腔里每天都被黑烟填满着,感觉刚燃起的青春气息好像马上就要被浇灭了。于是,我决定离开这个厂矿,离开那个小城。那个小城是80年代三线建设的产物,我们和父辈共同见证着她的成长,我却毅然决然要离开,想要去重新找个城市,去看看这个小城没有的高楼霓虹灯,想要急着去证明自己有多么能耐,在又一年杜鹃花谢了的那个初夏,我去了上海。
人生就是千转百回,如今那个城市有了一个让全国人民羡慕的“19度夏天”因此她现在叫“凉都”!我当初离开那个小城还有个原因就是因为在那里夏天我没有机会穿裙子!如今却在千里之外不断的会想念那个小城,春天会想念那里满山开满的杜鹃花,夏天会想念19度的凉爽。如今的生态旅游也让越来越多的人认识一个叫“六盘水凉都”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