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她相差十四岁,他三十六岁的时候,娶了二十二岁的她。
他叫二狗,是镇子里有名的风流鬼,原本有个漂亮老婆,不想三十岁那年,瘸了一条腿,从此以后,老婆离他而去。并且因为那条断腿,人们戏虐地称他二狗,以至于我们都忘记了他原来的名字。
二狗在三十六岁的时候,娶了一个老婆,任谁也想不到,二狗会娶梅子为妻。
梅子是个疯子,疯的彻彻底底。来镇上三年了,大街小巷似乎都熟悉了她的身影,慢慢地接受了这个精神不正常的女人。
经过村长帮忙,二狗最终娶了这个疯女人,没有酒席、没有婚礼、没有戒指、没有婚纱照,甚至连双方父母证婚人都没有。二狗自己说,那天他们吃了五只烧鸡,那味道真香……
二狗结婚后,拖着唯一一条断腿,每天替梅子做饭,替她洗衣服,给他洗澡,梅子穿上新衣服,头发洗的干干净净,任谁都看不出这是个疯子。
梅子每天都会准时出现在镇上,追着小狗跑,去垃圾堆翻剩饭,看着漂亮姑娘痴痴地笑,二狗总是跟在后面,呵斥她回家。那时候,一条腿拄着拐的二狗和疯梅子猫捉老鼠似的在大街乱窜,是镇子里极其奇葩的一道风景,这风景,会晃疼眼睛。
不知什么时候,梅子很少来镇上了。人们开始猜测,是不是梅子被二狗给栓在家里了?有好事者跑去一看,一条更大的新闻在镇上如飓风般袭来――疯梅子怀孕了!
一个疯子,一个瘸子,居然怀孕了。
二狗从结婚后,经过村长帮忙,养起了鸡,他家院子外面,盖起了简易鸡舍,养了几百只母鸡,梅子怀孕时,正是二狗家母鸡开始生蛋时,二狗便每天替梅子煮鸡蛋、炒鸡蛋、蒸鸡蛋……几个月时间,梅子胖了许多,每天捂着肚子傻笑,偶尔看到,居然痴疯之气少了不少,眼神里满是爱意和慈祥。
二狗去赶集遇到暴雨,避在外面一下午。疯梅子挺着四个月大的肚子去街上寻二狗,不小心摔了一跤,流产了。
梅子愈发疯癫了!自从流产以后,我们又可以看到那个疯癫的梅子了,她满大街追着抱人家的小孩,指着自己扁平的肚子喊:“孩子,孩子……”
二狗看起来老了许多,除了每天低头去鸡舍,也不去管梅子了。听说他每天喝酒,一个人在鸡舍里嚎啕大哭,曾经那个玉树临风的男子,颓废到每天窝在鸡舍里,其内心的苦楚,恐怕任何人都理解不了吧?
大概过了两个月左右,二狗去了趟城里,用买鸡蛋攒的钱换了一个大大的布娃娃,还给梅子带回来一件裙子,特好看。从那天起,梅子再次消失在镇上。
二狗和梅子的话题,成了镇上每天茶余饭后的谈资,二狗昨天杀鸡了、二狗今天给梅子洗衣服了,居然还有女人内裤……好似一天不讨论二狗,人们便少了什么一般。
二狗家生活慢慢好了起来,镇上人们每天都会去二狗家买鸡蛋,顺便看看梅子。梅子看起来安静的很,每天抱着一个布娃娃,在院子里转悠,嘴里小声地说完我们听不懂的话,脸上带着笑,又不像疯子了!
好景不长,非典来了!二狗家几百只鸡被生生活埋,二狗和梅子成了镇上隔离的对象,几乎没有人敢和他们说一句话,邻居都躲得远远的,就如同二狗是非典传播者一般。
二狗的背弯了,有人说二狗去县城了,走的时候,梅子来送他,梅子越来越像是正常人了,好似肚子又大了。
半个月后,二狗回来了。是被救护车送回来的。
听说二狗得了一种病,治不好的病。后面才知道,是肺癌。
二狗没钱住院看病,听说梅子每天都给二狗做饭,不让二狗洗衣服了,听说梅子快生了,听说梅子好了……
梅子生了,生了个儿子。
二狗每天开心的合不拢嘴,用尽所有积蓄,替梅子买鱼、买排骨,而真正让人们吃惊的,居然是梅子性情大变,变得和正常人一样了。
梅子好了,又生了儿子,二狗每天就如同打了鸡血般往村长家跑,终于,村自己再次替二狗家办了养鸡场。
谁都不会想明白,生了孩子的梅子是怎么好的!梅子贤惠,把仅有的两间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把二狗打扮的人模人样,二狗见了人,再也不像以前那般躲闪,他拄着拐,身板挺得很直。
经过几年的努力,二狗和梅子的养鸡场办的越来越大,孩子也上学了,家里盖了新房子,二狗和梅子,又成了镇上的谈资,变成了让人羡慕的一对。
二狗儿子相当聪明,打上学起,几乎每回考试都是第一名,替二狗和梅子增了不少光。
有人说,梅子好了肯定会走。有哪个女人愿意伺候一个瘸子一辈子?并且二狗还得了癌症……
可是,零九年的时候,二狗带着梅子拍婚纱照、买三金、买衣服,随后四处发请柬,大宴四方,替他和梅子举办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婚礼,场面异常热闹。
如今,二狗家的养鸡场已经成了村子里一大标志,儿子也快初中毕业了。二狗有病,家里的一切都落在梅子肩头,梅子每天都乐呵呵地,看他们在一起,你会不由的想到两个字――幸福。
镇上如今还在谈二狗和梅子,谁也不明白,当初一个疯疯癫癫的疯女人,又怎么会变成如此一个贤惠漂亮的女人?
二狗说:“梅子不疯,是因为我对爱情的执着。”
梅子说:“其实我在疯的时候,也能感受到二狗的爱。所以,我每天都在心里挣扎着要好起来,好能够也去爱他,所以,我好了!我还要用我余生去照顾他,享受到老,哪儿也不去。”
其实大家都说,二狗用自己的真心和爱情,打动了梅子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弦,那根弦叫爱情,只有用真心才能拨动。弦动而产生生命。
从未见过梅子和二狗吵过架,他们的爱情,经得起考验,经得起金钱,经得起时间。比起动不动就海誓山盟的爱情,二狗的爱太简单太朴实,但却是最无华的、最无私的、最令人感动的。
爱,就是守在他身边,哪儿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