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节气已过,我这里一片雪也没见着呢!
冬天不下雪,我觉得人心和世界都是干枯。所以每年一到立冬节气,我就开始拼命想念小时候下雪的日子。
隆冬的早晨,睡意朦胧中我听到院子里哗哗的响声,就知道是父亲在院子里扫雪呢,赶紧起起床。我迅速穿好衣服,跳下地,向外跑。一推开门,整个世界都白了,远处的山是白的,邻居家的屋顶是白的,我家菜园子是白的,就连木栅栏都是白的。
“这场雪真大啊,山上的鸟怕是找不到吃的了,都被雪盖住了”父亲边扫雪边和邻居说话。
我站在父亲刚清扫出来的一块空地,只顾着把贪婪的眼睛四处看。我没看别的,就单单看这厚厚的,白白的雪,心里就是莫名地喜悦。
我想是当我站在院子里,举目远眺时,真切地感受到了白雪皑皑的意境。
这样的早晨,母亲都是在厨房忙着做早饭。厨房里热气比往日盛,我知道母亲又做了汤汤水水的饭菜了,因为这样的天气最该喝一碗热汤的。鲜豆腐或者冻豆腐与白菜炖一锅,配上晶莹剔透的米饭,屋里热气蒸腾,屋外白雪皑皑。
冬天,日头爬上来总是有点慢。吃过早饭,太阳才渐渐露脸。
大雪初霁,天空湛蓝没有一丝芜杂,厚厚的雪上闪着点点光。站着望向远处的雪地,我向左歪着头,远处有一道白白的如同钻石一般的光点;我向右歪着头,那白光竟瞬间被太阳涂了金色。
向雪地里走去,雪踩在脚下,咯吱咯吱的响。加快脚步,雪就像在咯咯笑,声音欢快;放慢脚步,雪就像在吟诗,抑扬顿挫。经常就这样在村子里走着走着,就走过好多人家的门口。
每家的院子都风景独特,有的屋檐下一串红彤彤的干辣椒,有的墙角一堆黄橙橙的玉米棒,有的院子里扫出了迷宫一样的小路,有的院门顶上厚厚的茅草托着厚厚的白雪。
每一个院子都如同一幅山水画,题着唐诗宋词。
有时候,我也会走到村子后面的山上去。
父亲说下过雪后,世界很安静,所以小孩子早上都醒来的晚。雪后的树林里,是能听到高处树杈上的雪掉下来,滑过低处树梢的声音。一开始,我站在树林里,伸直了脖子,换着站在好几棵树下,也是听不到雪落的声音。
回家和父亲说他是胡说骗人的。父亲说得仔细用心去听。
再跑去树林,依然听不到,就索性躺在树下。躺在厚厚的雪上,看天空,真舒服啊,慢慢地就闭上眼,心也不急迫了,不知道多久,不远处一串簌簌下落的声直抵耳畔。我听到雪滑过每一棵树枝的声响,由高及低,层层次次,垂直地落到心底。
下过雪的早晨,除了看雪,还有好多有趣的事情。
有时候吃过早饭,我会嚷嚷着让父亲爬上房顶,把秋天抛上去的红菇娘拿下来吃。红菇娘是山里的野果子,秋天红了,酸的苦的不一。采回家来,吃不完的,或者特意留出一些,抛到房顶,等经了秋霜,再历几场冬雪,拿回来,味道就变得酸甜了。
偶尔也会学着鲁迅文章里的样子,扫出一片空地,撒一些稻谷玉米粒,支上一个大匾,远远地拉着绳子,等着有鸟雀来吃,希冀能捕获一两只,却从没抓到过一只。
央求父亲帮忙,他每次都说抓它们干嘛,就再也不理我。后来就自己去支大匾,拉绳子,然后躲到门里往外看,也没真心想抓到那些鸟雀,倒是兴致浓浓地观察它们。
我观察了很久,发现撒了稻谷,鸟雀是不会很快来吃的。等到周围很安静了,或者不注意的时候,才有几只麻雀飞来。它们在地上跳来跳去,侧着头,四下里看,不轻易地吃地上的谷物。陆续地,从屋顶飘下了更多的麻雀,大家才叽叽喳喳地开始吃。
麻雀越聚越多,看到有几只走到大匾下,我猛地一拉绳子,地上扑啦啦惊慌做一团,接着倏忽间都飞走了。
偶尔也有一些山里的鸟飞来,奶奶说是因为雪太大了,山里实在没吃的了。有一次一只浑身蓝色,嘴角嫩黄的鸟,眼睛叽里咕噜地转着,在窗外墙根儿下来回跳跃。我远远地撒了一把玉米粒,它惊得飞走了。
我在窗子前,等它一个下午也没见着再来,甚是遗憾。后来,我总是偷偷地在窗前和墙根儿下撒些玉米粒和稻谷,期待有美丽的鸟来。
如今,我期待着冬天能下雪,如同当年期待有鸟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