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一间暗室里,手术台上此时正躺着一个昏厥的中年男人,男人的囚服上赧然印着编号005。手术室外,手持枪支的警察一动不动的把守着铁门,坚挺的制服熨的笔直与看不出神情的脸一起勾勒着这个暗室的冷。
手术室内,医生正将将剪刀钝头插入心室,以“Y”字形剪开心包。第一剪沿大血管的方向向上,直到壁层心包与脏层心包的交界处。第二剪直达心尖部。第三剪沿右心室的侧缘剪向右下方。
就这样,一颗跳动的心脏顺着血水取了出来,放入一旁早已准备好的托盘中。心脏还在跳动着,剪刀也依旧挥舞着,病床上的那个男人却停止了呼吸。
编号005,以谋杀妻子为罪名,判处死刑。
几分钟后,等在门外的阿飞将收到一个红棕色檀木制的骨灰盒,他无法见到父亲的尸体,自然也不会知晓,父亲的内脏此刻正被运往某个大型黑市交易市场。
在那里,人们将器官明码标价,像市场菜贩一般的叫卖着喧扰着。
阿飞捧着没有温度的骨灰盒踏上了一辆开往青岛的列车。
他不会流泪,也忘了憎恨,所有的情感都冻结在2005年11月4日那一天。
那天课间,语文老师神色凝重的走到他身边拍了拍阿飞的肩膀说:“孩子,回趟家吧”
阿飞未收拾书包,也没来得及跟同学们告别,他只是拿起了藏在校服口袋里的随身听,塞上耳机往家中随意走去。
耳机里放的是张国荣的英雄本色,掠过眼前的是一片片荒田。阿飞认得这座小镇的每一棵树,每一寸土,每一条河流,他曾无数次的认为自己会在这座江南小镇度过一个又一个的15年。
可是阿飞啊阿飞,你怎知等待你的会是母亲冰凉的尸体和一重接着一重的灾难呢?你又怎知其实不是所有的离别都等得起一声再见呢?
母亲死了,那条缝缝补补的花围裙上还沾着几块粥渍,桌上还躺着两只青花瓷碗,一只盛了满满一碗的菜粥,还有一只仅留了凌乱的几口残渣,那,是母亲生前的最后一顿饭。
看到母亲尸体时阿飞没哭,可打开母亲衣柜的那一刻,阿飞一下子瘫坐在地板上流光了这一生的泪。柜子只歪歪扭扭地挂了3件外套,每一套上都挂满了黑线补丁。
自阿飞懂事起,母亲便只着这三件旧衣,母亲一生节俭,想来,至死也不曾添过新衣。
阿飞的泪不知是为谁而流,是为母亲的枉死?还是为父亲的残忍?大概年仅15岁的阿飞自己也不知晓吧!
阿飞呆坐在窗外,望着门前那条飘满了死鱼的小河在阳光下散发着刺眼的光芒,他似乎看到了母亲一如从前般蹲在码头上浣衣,他似乎看到成群结队的鱼儿从河东游向了河西,一切的习以为常现如今都已成了痴梦一场。
鱼儿和母亲都死了,死于那锅菜粥,死于父亲的手。
如果不是一个无心之举,或许所有人都会以为母亲只是死于所谓的脑溢血。发现母亲的死的是一位偶然路过门口的邻人老张。老张慌乱的扶起母亲后顺手将两碗粥倒入了门口那条河湾,如果说一条死鱼不足以说明什么,那么一群群漂浮在水面的死鱼便是一把利剑,锋利的剑刺破了谎言也刺穿了阿飞的心。
看着手铐套上父亲粗糙的双手,阿飞只觉得手铐上折射的银光亮的叫人睁不开眼,警车还没驶出村口,阿飞已关上了房门,没有人知道,那几天里,一个15岁的少年是怎么度过那些寂静的夜。
犯罪的动机可笑的令人发抖,到头来,三个人的家却输给了两个人的情,而这份情偏偏与母亲无关。
为爱疯狂,有时醉人,有时罪人。
父亲行刑的前一天,阿飞在母亲坟前从黄昏呆坐到拂晓。
离开的前一刻,阿飞跪在母亲坟前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他恨自己没能及早发现父亲的婚外情,恨在无数个父母争吵的夜晚除了将随声听的音量调到最大外的不作为,恨自己为什么在那个早上还要对着母亲大发脾气。
可他也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今后的路,是艰是险,只有自己一人去闯。
望着第一缕晨光的泼洒,一切都沉浸在寂静的祥和中,唯有被露水打湿的墓碑诉说着悲凉。
晨妆小寒下,旧人坟头前,一个少年颠簸着消瘦的身影走向远方,他要去接自己的父亲,然后捧着父亲走向远方,自此,这座小镇的人和事将于他无关。
没有心的少年,哪里都是他的家,没有心的少年,哪里都不是他的家。
(捡来的真实故事,听完故事的我久久化不去心头的悲伤,心疼那个少年。而我也知道,很快,我会忘记这个少年,忘记他的故事,而这,正是悲凉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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