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鹤林寺僧舍》
李涉
终日昏昏醉梦间,忽闻春尽强登山。
因过竹院逢僧话,偷得浮生半日闲。
在我的印象中,春天和秋天是登山的好季节。如今,又是春将尽的时节,像《题鹤林寺僧舍》中李涉描述的那样,忽然意识到春将尽了,也该是以登山的名义,偷得半日清闲了。
1、
向来早起的我,在妈妈的督促下,比平常起得早了一个小时,真真儿是不能在她老人家心里搁一点儿事,她比你更上心。吃了妈妈做的早餐,一番收拾之后,等待小伙伴们一起出发。
要说登山,那是一定要趁早的。在温庭筠那首《商山早行》中,对早行的羁旅有最精彩的描述,全篇切题一个“早”字,篇中并无一“早”字,但却让人身临其境在“早行”之中。
《商山早行》
温庭筠
晨起动征铎,客行悲故乡。
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
槲叶落山路,枳花明驿墙。
因思杜陵梦,凫雁满回塘。
尤其是那句“鸡声茅店月,人迹板桥霜”,你听听鸡声、看看明月、踏踏晨霜,就完全融入到作者早行的意境中了。
古人就是这么勤奋,带上月光就上路了,还带着满满的祝福。现代人就不行了!太懒散了,无组织无纪律,说好七点半准时出发,这可好,这个有点事、那个有点事的,就这样,快九点了才踏上奔向大山怀抱的征程。
2.
自驾一个小时来到目的地,啥也别说了,爬吧!
我是一个喜欢爬山的人,至于为什么喜欢,嗯,既然是在爬山途中,我有时间有兴致从不同的角度剖析一下。
爬山对身体好,有木有?哈哈,既然要说了,就从最实际的方面谈起。记得我读大学的时候,就在山脚下,每周末爬山那可是比上课准时多了。身体是学习的本钱,当然了,本钱有了,也照样没学好习。
那都过去了,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嗯,重要的是,爬山真的对身体好嘛,对不对?至于怎么个好法,还用我说吗?锻炼了体魄自不必说吧,呼吸了新鲜空气也是对的吧,高山顶上叫唤叫唤很减压的吧……再者说了,约了一起爬山的,必是看着顺眼、关系不错的人吧,精神愉悦那也是相当有利于身体健康的呀。
好吧,说到精神层面了,我的角度自然转换了,那就接着这个角度往下聊。据我浅薄的认知,我一直觉得古人对登山那是情有独钟的,而且登出了思想的高新境界。举个例子,你看人家李白寻访天下名山的时候,可不只是抛家舍业,可以说日思夜梦、到了痴迷的程度。不信?读过他写的《梦游天姥吟留别》吗,梦里都在登山呢,可不是痴迷吗?
《梦游天姥吟留别》
李白
海客谈瀛洲,烟涛微茫信难求。
越人语天姥,云霞明灭或可睹。
天姥连天向天横,势拔五岳掩赤城。
天台一万八千丈,对此欲倒东南倾。
我欲因之梦吴越,一夜飞度镜湖月。
湖月照我影,送我至剡溪。
谢公宿处今尚在,渌水荡漾清猿啼。
脚著谢公屐,身登青云梯。
半壁见海日,空中闻天鸡。
千岩万转路不定,迷花倚石忽已暝。
熊咆龙吟殷岩泉,栗深林兮惊层巅。
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洞天石扉,訇然中开。
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
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
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
忽魂悸以魄动,恍惊起而长嗟。
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
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
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
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一个浪漫主义色彩浓重的登山者的伟岸形象在这首诗里一览无余,可谓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不知道我们这些俗世之中的人,在登山的时候,有谁会想到那青崖白鹿的美好画面?
如果有个人在爬山的时候,能以幽默风趣的话聊起青崖白鹿的浪漫,天哪,我会把他奉为偶像的,会像孙猴子从五行山下被解救出来时那么兴奋,又蹦又跳,恨不得就地磕头拜师,虔诚的喊一声“师父!”
是不是有点夸张了?好吧,我承认,我对爬山的热爱,除了运动细胞在作祟之外,还因为对一种文化的推崇,文体不分家嘛。这种文化呢,又像是一种生活态度,有点像对于“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生活状态的向往。
《终南别业》
王维
中岁颇好道,晚家南山陲。
兴来每独往,胜事空自知。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偶然值林叟,谈笑无还期。
虽然很美好,但是现实生活中,其实更多的是像《天龙八部》片尾曲《难念的经》中唱的:
责你我太贪功恋势,怪大地众生太美丽,悔旧日太执信约誓,为悲欢哀怨妒着迷,啊舍不得璀璨俗世,啊躲不开痴恋的欣慰,啊找不到色相代替,啊参一生参不透这条难题……
繁华俗世,太多的精彩和诱惑比得过“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惬意。在璀璨俗世中,一边抱怨这个世道人心不古,一边享受着文明和进步带给我们的便捷和舒适,想必很多人像我这样宁愿“终日昏昏醉梦间”,只想偶尔“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3、
我们上山时走的石阶,登顶后稍事休息,然后又走山路,爬了好几个小山头。整个过程下来,我是一直没感到累的,体能上没啥问题,何况一路边聊边爬还边吃着,的确很舒适。再抬头看看天空,有太阳但不热烈,有雾霾的重重阻隔,挡住了朗朗晴空的同时也挡去了很多的紫外线。
山上野草野花的很多,这个季节也不稀奇。一个朋友看到一株没见过的漂亮紫花,非要带走一株,拿了石头当工具,挖起来,十足一个偷花大盗。没想到,紫花深爱着那方热土,深深扎根在石与土混杂的大地上,倔强的不肯随我们步入凡尘俗世。最终,朋友带着一截挖了很深也没挖出根的残缺野花下山了。
走下山来,到了环山公路,朝我们停放汽车的方向走去,回头数数我们爬过的山头,我一脸迷茫——我们真的爬了这么多的山头吗?我们是怎样沿着山脉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前行的?我咋不记得怎么上去又怎么下来的呢?
《登飞来峰》
王安石
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
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登山,真的就是一个过程,享受过程就好了。我这样安慰自己、安慰我这个超级大路盲。就是的嘛,谁能像王安石那样“不畏浮云遮望眼”呢。像我这种凡夫俗子,哪怕登上了山的最高层,也拥有不了那份无畏、宽广的博大胸怀。
所以,我一直称自己的一些感悟为小感小悟,实在不是谦虚,充其量算是实话实说。
4、
三四点钟的时候,我们回到出发地,这个时间总不能去吃饭吧。反正,我爬山的时候吃了一路,我是不饿,其他几位,非常有时间观念,一致认为不是饭点不该吃饭。那就下一个娱乐项目——打牌。
打牌,这个难不倒我,打不好还打不差吗?我就是那种打牌能气死人的人,不谦虚的讲,打牌我只靠运气不动脑子。曾经有一次,和一个长辈打牌,气得她老人家一个劲的抱怨,越是这样,我人性中险恶的那一面越是得意,既然哄不了您老人家开心,索性让自己开心吧。
这次本着放松随意的一贯原则,居然一路领先,越打越带劲,根本停不下来!大伙儿一次次说:“再打最后一把”,说了N次这样的话之后,终于不再食言,准备食饭了。
酒足饭饱后,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按照小学生春游后写日记的格式来结束这浮生半日闲的美好时光——今天我度过了非常快乐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