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泠鹿归来

夏默麟几番把监听耳机戴上又摘掉，不住地叹着气。往常清晰易懂的信号显示屏上的信息此刻却变得难以捉摸，他于是不断翻看着信号识别对照谱，发出“哗哗”的噪声，引得邻座的同事们屡屡侧目。

“你看起来有点心神不宁。”不知何时，星影出现在身后，看着浮躁的夏默麟，“因为夏默恒吗？”

“唉……这是我自己的事情。”夏默麟拧动信号收发功放旋钮，看着雷达屏幕上更远处的能量型号。以流星组织总部的研究能力和工业水平，无法制造出标注的大范围探测天线，总部使用的探测天线，是在下位劣等产品的基础上用相关的超能力强化制成，这才使得监控范围能够遍布整个废都界，甚至些微超出边界。

夏默麟的脑海里忍不住循环重现着与妹妹相逢的场景，尽管这让他心烦意乱，却不是他自己凭借主观意愿所能控制的。

……

“摘掉她的眼罩吧，到这里已经可以了。”星翊示意两名组织成员放开夏默恒。眼罩被摘掉后，她花了些时间来适应光线突然变化带来的刺激，但很快恢复了基本的视觉。面前是土色的大厅、破碎的穹顶、灰白的天空，以及高台上端坐的老者和他左右的随从。

“你……你是……！”夏默恒将目光聚焦在老者左侧的随从。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但多年不见，她也不敢确认，堪堪将嘴边的话憋回喉咙里。”

“默恒……好久不见。”只能是夏默麟来打破这沉默。他在首府学园驻扎时，曾在远处眺望军学院学生的方阵，试图从中辨认出夏默恒的身影，却每每以失败告终。由于害怕她追问自己的工作内容和工作地点，夏默麟和她一直保持着极有限度的联系。根据她所知道的，自己应当是在副都从事信息相关的行业。如果她真的知晓了自己的工作细节，怕是连辍学之事都能办出。

“没想到你真的投靠了流星组织……”夏默恒瞪大了眼睛，胸膛剧烈起伏着，“从什么时候开始的？离开家乡之后，你就一直在和恐怖分子为伍吗？”

“默恒，你应该也知道政府人士的嘴脸和做派了……在联邦政府旗下，像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出头之日的！”“可我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超能力者！你为什么从没告诉过我？我本以为我可以从学校毕业——”夏默恒几乎是哭喊起来，顺着栈桥快速上前几步，直冲高台而去。

“夏默恒小姐恐怕需要冷静冷静，夏默麟，我觉得现在不是你们见面的最佳时机。你觉得呢？”没等夏默麟作答，星翊便向高台下的两名组织成员挥了挥手，“带夏默恒小姐去她休息的地方冷静冷静吧。”

“不，我要听我哥哥亲口说清楚——”夏默恒还想继续往前冲，却被后方两名护送她过来的卫士架住，一根针筒冷不丁把药剂推入她的血管，夏默恒的声音迅速弱了下来，昏睡过去。

“别担心，是混合着超能因子抑制剂的镇定药物。”见夏默麟面露难色，星翊解释道，“为了应对我的超能力失控，致使其他超能力者的能力暴走，基地里常备大量这种药品，不会对超能力者造成永久性损害的。”

……

思绪回到现在。

夏默麟回过神来，却发觉星影还没有离开，而是紧锁着眉头，盯着自己面前的显示屏。“怎么——”夏默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星影的手指已经戳上了屏幕：“这个能量信号，赶紧比对！”信号离总部还有很远一段距离，而且强度极低，但波动幅度却非比寻常。

“啊……是！”夏默麟忙翻阅起手中手册，在前半部分却没找到任何可供参考的样本。“我知道了，不在这里！”星影一把抢过手册，摊开到最后一页，这里都是相对陌生的，新近追加的内容，手册的最末尾，赫然是“仲裁者”号空天战舰的字样。

“北境联盟最新的空天战舰……但这个航向不对劲。”星影皱起眉头，“不像是向林地要塞去的，几乎就是在沿着联邦的北国境线行进。他们打算干什么？”

“奇袭。”夏默麟脑海中闪过这样一个念头。虽说在东境王国支援下，北境联盟的军事实力已然今非昔比，但在正面战场上依然不敌西境联邦，这样的行军路线，只有可能是直击联邦后方的攻击。

想到这里，夏默麟犹疑地看向星影。虽说流星组织被联邦政府定性为恐怖组织，但其大部分的活动依然在联邦领土上进行，组织高度依赖于联邦。倘若联邦陷落，流星组织的运转必然受到影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星影看穿了夏默麟的想法，“联邦政府高层是带头压迫超能力者的人，就算我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来自联邦，也不会对此作出过多干涉。”

……

星谏、海洛、秋庭言三人站在校门口，向远处眺望着。收到泠鹿即将结束实习回校的消息，三人相约前来接应泠鹿。秋庭言手里还抱着一束象征“欢迎回来”的风信子手捧花。

但令他们感到疑惑的是，一个小时前，他们就看见载着实习学生的大巴车停在了校门口，从车上涌出的人流当中，却不见泠鹿的身影。

“难道是我们看岔了，和他错过了？”海洛转向星谏，星谏却摇了摇头：“就算我们没有看见他，他从人流中经过我们身边时肯定也会看见我们，他不在这些学生当中。”

“那是……？”秋庭言抬手指向校门外一个黑黢黢的影子，两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是一辆装甲运兵车，正顺着校门口的马路直向校园驶来，前面的车辆都纷纷为其避让。

运兵车停在门口后，装甲阀门打开，星谏眯起眼，惊觉那被两名士兵押送下来，一路带进校园的正是泠鹿。泠鹿看上去比离开学校前更加消瘦矮小了，脸上的颧骨现在高高凸起，棕色的鬈发也像是失去光泽的枯草丛。泠鹿也从远处看见了三人，那一瞬间，他的眼里似乎闪出光来，但也很快暗淡下去。

“别看！不对劲！”星谏猛地拍了拍剩余两人，示意他们把目光移开，“别引起押送士兵的注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泠鹿他……”海洛强作镇定，但攥紧的拳头里还是冷汗涔涔。

“……是泠鹿的能力，「刻痕感应」。”星谏小声答道，尽可能自然地搭上两人肩膀，开始带着他们往回走去，“往小了说，这也就是一个通过探查往事满足好奇心的能力，往大了说，凡是这世界上一切情报，不论有多机密，泠鹿都能探查出来。知道的太多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他们要泠鹿去干什么？”秋庭言惊恐地问，还是忍不住用余光瞥着被押送着走远的泠鹿。“他是特殊学院考古系的学生，他的能力确实堪称为这个专业而生……我估计，联邦政府是要他去为他们做荒原地遗迹的科考工作。”

“飞来山遗迹群？”“可能也就是那里了。”星谏对海洛点了点头，“现在他被放回来，说明考查已经有了结果。但不可避免的，泠鹿也知道了一些情报，所以他们才不会轻易放他离开。”

“嚓！”路旁的树丛中突然闪出两个高大身影，两人身上都是学生制服，但院徽处却被校纠察队的徽标挡住。二人直勾勾看着星谏：“机械学院的星谏同学吗？”

“是我，有何贵干？”星谏放开了身旁的同伴们，同时从背后轻轻拍了拍海洛，示意他带着秋庭言离开。海洛会意，拉过秋庭言，调转方向从一旁绕行。

“我们是校纠察队成员，有些事情需要你本人处理，希望你跟我们来一下。”其中一人指了指自己的臂章，就打算拉过星谏。

“行啊，那就烦请二位带路吧。”星谏灵巧地抽了抽手闪开，依旧保持着微笑，看上去毫无波澜。

“星谏他没问题吧？”秋庭言一步三回头，看着星谏被两人带走，“那两个人……”“星谏没事的，放心交给他吧，他总是什么事都能搞定。”海洛拉着秋庭言加快了脚步，咬紧下唇，心里暗暗发怵：“那两人……可不像是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