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子和我说,她觉得她的人生很失败。
2个小时前的她,死活都做不出来一道三重积分的题,气的她想起了她苦逼的过去。大学前2年半,她是学校还算不错的"人物",在学生会如鱼得水,老师很是喜欢她,班级评选也总是名列前茅。那时候,她觉得她的人生很好。但是慢慢的,大家开始发现,她是一朵白莲花。渐渐的,同学开始疏远她。走在路上,熟人不愿意和她打招呼,舍友说话也不带着她,连老师看她的眼神都怪怪的。她说,那时候,她觉得她的人生完了。
静子咂了咂嘴,问我,"你也觉得我是白莲花是不是?"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她。诚然,她是一朵白莲花,但友谊提醒我,此刻还是不要说话。
"其实没人天生是白莲花",静子说,"从小我就寄人篱下,只有讨好,才能好好的吃饭,也不至于被骂"。
静子的童年是和奶奶一起过的,她的父亲无业,整日游手好闲,妈妈没有多大文化,只能打最辛苦的工。小时候,静子家没有房子,只能和奶奶一起住,一起住的,还有大伯父家的哥哥姐姐。大伯父是个能干的,据说在90年代,就挣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个100万,给奶奶买了这所大房子。静子小的时候一直都把那里当成自己的家,虽然她和爸爸妈妈一起挤在最小的房间里,不过她觉得很幸福。后来她慢慢长大,好像是5岁的时候,她和姐姐吵架,姐姐让她滚出她家,静子躲在了自己的房间,姐姐走进来,和她说,这里也是我家。
静子那时候一直在争辩,这是她的家。大人们听到声音,过来看个笑话,最后晚上妈妈回来了,妈妈说以后不要和姐姐吵架。
静子不是个聪明的孩子,她妈妈说,静子3岁才会发声,当时全家都以为她是个哑巴,静子的妈妈因此受了不少打骂,还好最后她学会了说话。所以她最喜欢说话,但是从那以后,她就不敢说话。
她跟我讲过很多小时候的故事,比如三个人打羽毛球,捡球的一定是她;奶奶不小心调料放错,吃光那道菜的人一定是她;和哥哥开玩笑,被掐着脖子到窒息最后还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还是她。慢慢的,她感觉不到她活的是有点辛酸,她觉得她很幸福,虽然平时要少说话。
再后来,静子上小学了。不说话的孩子,总是老师们喜欢的,再者静子还算努力,成绩还不错,所以在静子心目中,小学的她是幸福的。但是后来变了,六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数学老师中午聚会喝了酒,迷糊的看着我们上自习。数学老师有点晕,指着静子的同桌,一个和静子一样,长相普通,没有特长,成绩也差不多的女生,"你是小可",又把头转向静子,"你是…你是谁啊?"
静子说,那时候她很惊讶,原来老师是叫不出她的名字的。以前她以为,数学成绩总是95-100之间浮动的她,在老师心中应该是个好学生,直到那时候,静子才明白,老师心中从没有过她。静子开始变得不幸福,她开始想要,老师们可以记住她。
到了初中,我和静子不在同一所学校。再遇到她,不是在去上辅导班的路上,就是在去书店买习题的路上。还好有静子,我在初中都没怎么写过假期作业。静子的妈妈很开心,因为连续4个学期,静子都是全班第一,而且分数远远超过第二名,这让家长会上的静子妈妈很是骄傲。那时候的静子,觉得自己很幸福。
可后来静子就不开心了。因为有一次,班里的女混混和怀孕6个月大的物理老师吵架。静子说,当时她在做题,身边的同学不知道是谁,叫她去找班主任,她就听话的去了。班主任回来了,女混混被骂了,物理老师走了,静子起身发作业,发到女混混那里,女混混说:"贱人傻逼"!静子听清了,又没听清,她笑着看了一眼女混混,安静的发完了作业。静子说,后来女混混总是莫名其妙的骂她,她没有反驳,就是一直笑着看着女混混,还总是主动分给她零食什么的。慢慢的,习惯了,静子也就觉得幸福了。
讨好,是静子从小应对人际问题的唯一方式,也正因为讨好,静子开始不幸的。
高中是个好时期,青春期的懵懂刚刚过去,少男少女初长成,爱与被爱,开始变成了重要的话题。静子上了一所很好的高中,因为成绩好,不用付学杂费等,静子觉得自己和同学们没有差别。那时候的静子,很是幸福。
直到老师说要布置班级,请同学们给班里捐点东西。静子什么都拿不出来,当然,拿不出来的还有几个孩子。我还记得那时候,静子信誓旦旦的和我说,"我会拿出我的成绩"。静子很努力的学着,但是可能是方法不对,或者真的是智商受限,成绩总是不如教授家的女儿,英语口语更是不如那些总出国玩的同学。
我知道,静子在这么和我说的时候,就证明,她开始放弃了,她放弃去拿到那个年级第一。她只是想活的幸福一点罢了。
静子说,人际关系的处理,她比不过一些同学圆滑,老师的喜爱,她会争取,但是也不会太放在心上了。同学们找她帮忙,她永远是笑着答应,用心完成,之后平静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她真的很幸福的。
直到高考成绩出来,静子是全寝室成绩最好的,可以上一所还不错的大学。但是她的舍友,因为和班主任要好,拿了校长推荐信,在比静子低了30分的情况下,去了北京某个高校最好的专业。而不久前,静子所在大学双一流评选结果不太理想,并没有让静子有多伤心,最让静子伤心的是,舍友的学校,舍友的专业,被评上了双一流。
"我再多考30分,也能上那个学校了。"静子说,"但是我真的尽力了。"
静子说她嫉妒,15年的友谊,让她可以对我说出她最真实的想法,我知道她是嫉妒,家世人际长相都比她优秀的舍友,是不会因为高考的失误就比她差的。无能为力又心有不甘,这是嫉妒。
到了大学,静子开始发展她的人际关系。讨好,让她在人际关系里,感到很幸福。改变她的是大二的学生会换届,本来属于她的学生会主席突然变成了别人。学姐和她说的时候,她没有哭,就一直静静的笑,像往常一样。
"不甘心,是真的不甘心。"静子说,但又能怎么办呢?静子开始做起了白莲花,心理阴暗的她,开始装作不经意的伤害"对手",外表总是人畜无害,岁月静好,野心却比谁都大。
后来,就像开始说的,静子暴露了。她失去了苦心经营的人际关系,躲在一个小教室里专心考研。
"其实我一直都是白莲花,只是我自己不觉得罢了,现在我知道了,我很失败,20年来,只有你一个朋友,可我也曾不经意伤害过你啊!"静子说,"对不起!"静子挂断了电话。
静子是朵白莲花。她总是想像其他小姑娘一样,有一个还不错的家,有一张还不错的脸蛋,有一份还不错的履历,甚至有一个帅气的男孩子追求她。所以她楚楚可怜,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所以她心机叵测,总是阻碍别人进步,自己偷偷努力;所以她野心勃勃,努力交际,却很少用真情实感。直到被发现,被嫌弃,静子一直是朵白莲花。
我还记得,5岁的静子,会笑着分给我她最爱的零食;15岁的静子,会笑着看她摔的直流血的胳膊;18岁的静子,会笑着和我分别,坐上远去的火车。她一直笑着,不论是在讨好,伤心,还是害怕。真的希望一直笑着的静子一直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