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躺在床上咳嗽了两声,他娘把盖在他胸前的床单往上提了提,‘别再感冒了?’你姑还唠叨了一句。”
“植物人还感冒么?”我打断我妈的叙述问道。“植物人,他身体不能动,他又不傻”我妈说。“那他有啥反应”我又问。“头疼、嗓子疼、流鼻涕”我妈有点不耐烦。“那他身上疼么?”我问。“都成植物人了,还疼啥?他能感觉出来嘛!”我妈说。我心思了一下。我妈继续说道:“等你姑把风扇关上,再叫他,就没气了”听到这里我想说话,但又想到:这真是好死,俺姑都照顾他五年了,也算是解脱了。佛家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命,不要非议别人的生死。是佛家的这句话没让我一吐为快。
小光今年49岁,比我大十几岁。他们家是开小卖部的,离我家直径不过100米,但他在我脑海里的印象仅仅只有两个。
第一个是关于青援牌炸酱方便面。那一天上午我去小光家忘了买啥,一进门,他家北屋东边暗西边明。一进门,香辣气扑鼻。此时他左手拿着馒头,上面有涂上的炸酱,右手拿着青援牌炸酱方便面里的炸酱包。当时的我满脑子都是青援牌炸酱面。
看到我来,他放下手中的馒头,一起来到里屋的货架前。我攥着几张毛票,心里盘算着够不够八毛钱。我瞅着货架,无意中瞅了他一眼,他头微低着,斜侧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这种眼神有种等待还有一种嘲笑。我俩一直谁都没说话。我看到这个眼神后,下定决心买八毛钱的炸酱面。刚一开口先咽了口吐沫,然后又说道:“拿……拿包炸酱面吧”,他转身的瞬间,我迅速查看我手里的钱,有张五毛的,有张两毛的,我记得是四张,完全够了。他把方便面放柜台上,我平静从手里数出八毛钱也放柜台上。拿面时,我撇了他一眼,还是刚才的微笑,但现在我感觉和善了一些。
回到家,我紧张又兴奋的用碗和热水冲开了这包面,然后挤上三分之一的炸酱后,舔了舔撕口处被挤出包外的那一点。这剩下的三分之二,够我吃两个馒头的了。正当我得意的想着,家里的钟响了,快十一点了。我这才想起来,这一块钱是我把让我去打酱油醋和买盐的钱……我一开始去小光家就知道啊,但那包酱让我失去了记忆。我排斥着买酱油醋的提醒,美美的把面吃了。
关于他的第二个事就是找钱。
中午我爸拾棉花回来,拿来了从集上买来的包子,没做菜,我躲过了一劫。他看到空空如也的酱油瓶,说:“没打么?晚上别忘了”。此时的我早已经想好了计谋,去打酱油醋的时候发现钱不见了。
果真,打了下午纸板,临到傍晚,拿出酱包啃了两个馒头。约莫七点钟,爸妈下地回来,我也溜好了馒头。一见到我妈,我委屈地说:“我把买酱油醋的钱丢了”。“你这孩子,从哪丢的?多少啊?”我妈问。“也就一块钱,我出门去小光家的时候还有,去他家掏钱了找不到了,我来回找了好几遍了”我说完就意识到,自己把接下来找钱的路线说的太死了,可能会漏馅。果不其然,我爸拿着手电筒带着拉着我,在我家和小光家这段路上来回找了好几遍。
大概半个多小时左右,再一次来到小光家门口,小光正好出来。小光问:“大爷,你找啥,刚才就看到你。”“让涛买酱油醋,钱丢了”我爸回答。“丢了多少啊?”小光问。“有一块钱么,我也忘了”我爸说。我低着头不敢说话,仿佛间,我感觉小光看了我一眼,然后看向我爸,他说:“你再找找,路边草里,柴火里,再找不到,就可能让别人捡去了!”就这样,我跟着我爸来回又找了几趟,每一趟来到小光家,我的心就砰砰直跳。
最终我爸放弃了,也许我爸在这期间已经知道我撒了慌,可他就是一次次的找。从那以后,我在钱的事上我再也不敢撒谎。我也很感谢那次小光没有将我戳穿。
直到他去逝,几十年的记忆,关于他的事只停留在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