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的生活是不富裕的,零食自然没有今天的精彩纷呈,品种繁多,可是那时候做父母也是尽可能地为年幼的我们提供一些吃食,那些零食留在脑海中,成为不可磨灭的温馨回忆。
甘蔗
甘蔗是我喜爱的零食,记忆中家里年年栽种。
父亲是很细心的,不是把甘蔗刨了皮切段丢给我完事,为了我吃起来更方便,他把甘蔗切成一段段后,又拿菜刀把圆柱形的甘蔗再一分为二,一分为四,这样我啃起来就容易多了。这是一个父亲为他喜爱的小女儿所做的小事,甘蔗是甜的,这却是比甘蔗还要甜的回忆。每年吃甘蔗时便会想起这件小事,也因此对甘蔗有种特别的情怀。
种的多的时候拿去榨糖,榨出来的红糖装了满满的一缸,红糖还引发过一场火灾,有一个晚上,母亲肚子疼,土办法是喝点红糖水,她去到房间舀红糖,以前停电是常有的事,她擎着蜡烛去的,不曾想蜡烛的火苗点着了挂在红糖缸上方的蓑衣,蓑衣本来就是干燥,一下子着起来,也是庆幸,以前还没有自来水,喝的用的水都是从水塘里挑回家的,那天母亲偷了个懒,没有把水桶里的水及时地倒入水缸中,她没有被火吓着,赶紧跑到厨房,拎起水桶向着火的蓑衣泼去,及时地把火扑灭了,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蓑衣是挂在房柱上的,那道火烧过的黑色痕迹在房柱上一直留了下来。
有关甘蔗还有一件事情让我印象深刻。甘蔗是种在菜地里的,成熟后砍了需把它们扛回家,孩子们都是嘴馋的,有一个叫毛水的小孩子,是个可爱的小男孩,他想吃,可是他不张嘴讨要,只是卖力地用他稚嫩的肩膀一趟趟地扛,自然是有甘蔗作为酬劳的,是个机灵的孩子。可就是这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死于一场意外。是个夏天吧,过完夏天毛水就该上小学了。一个下午,毛水正在玩耍,看见一辆卡车开过来,那时候在小村子看见汽车的机会并不多,而且这个开车的叔叔是他爸的朋友,毛水看见后就跑近了,农村里的路并不平整,卡车行驶过程中刚好遇到一道沟,车速缓了下来,毛水误以为叔叔让他上车,就这样抓住一个什么东西想上车,能坐到车子里是件美事呀,结果开车的叔叔没有意识到,也没有发现他,车子驶出小沟,毛水掉了下来,轮子碾过他的小小的身体,当场没命了,等司机发现后,连路也不会走了,脸吓得煞白,自知罪责难逃,去投案自首了。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村子,我们闻听后也赶到他家中,毛水的爸爸昏死过去,毛水的妈妈抱着毛水伤心欲绝,大放悲声,左邻右舍无不心疼掉泪,老人们说这孩子太聪明了,留不住,这好象也是是我人生中第一次面对死亡,一个小生命就这样没了,小毛水就葬在村口的路边上,坟上种有一棵樟树,我路过时常常会望望这棵树,在心底里默默地怀念这个小小的人儿。
菱角
菱角长于水中,门前的池塘里就养过,菱角成熟的时候要坐了圆圆的木桶,我们叫做菱角桶的到水面去摘,得胆大心细,至少是会水的,不怕落水里的,土话说踩,其实是整个人窝在桶的一角,桶是倾斜的,得保持平衡,菱角桶呈圆柱形,直径在1米到一米五之间,高30到40公分,不是很容易驾驭的,父亲却是游刃有余,我没有亲眼见过父亲摘菱角的情形,是从母亲口中得知的。
小的时候,所有的池塘都归集体所有,池塘中所有的菱角自然也是采摘后统一分配,父亲当时在县城的工厂里上班,我们姐弟四个还小,没有奶奶照顾,父亲不让母亲出工去干活,也就挣不到工分,每年的口粮都要拿钱去买,所以这些分发的东西我们是不要指望的,每每到了分东西的晚上,二个姐姐怂恿我去,她们已到了知道害差的年纪了,我小一些,可是也知道难为情了,不过当时菱角在我们缺少零食的年代对我们有着极大的诱惑力,我的害差敌不过我的馋虫,我拎着一个筐去了,到了分发现场,一看就知道我为什么去的,大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我能明白他们说话的意思,我有些不安,所幸暮色掩盖了我的发红的脸,有的人刻薄些,也总有厚道的人,往我筐里装了一个角的菱角,我既高兴又难受地回家了,以后我再也不肯去分东西了。
国家实施家庭责任承包制后,农民可自由多了,父亲每年都养菱角,满足我们一群小馋虫,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了,真是大快人心。
菱角是我们当地常见的的,吃法也蛮多,果实可以生吃,嫩的时候很甜,一般成熟了才采摘,煮熟后它的外壳变成棕褐色,里面是香糯的肉,特别老的菱角,煮熟后把外皮扒掉,挖小孔把里面的肉掏干净,拿线穿了,可以制作出好玩的玩具,菱角的根茎可以做菜,搁青辣椒炒,非常下饭。现如今养菱角的人家少了,菱角的根茎不容易吃到了,成稀罕的东西了,难得上桌,极受欢迎。
对菱角抱有好感仍是父亲之故,菱角正由于多角,吃起来稍稍有些费事,父亲在斫板上用菜刀把菱角一个个地剖开,一分为二,这样吃起来又方便,又不会浪费,这又是父亲细心温柔地对待我的一个细节,也是我一直感念的。
荸荠
荸荠在我们当地农村也是司空见惯,它们长在水田里,果实长在泥土中,露出地面的叶子是细细长长的,中空,绿色,快到冬天的时候,上面的叶子变得枯黄,如果天气干燥,叶子倒伏下来,竟是天然的毯子,我们可以在上面打滚嬉戏。挖荸荠却不简单,一锄头下去,把泥土翻个遍,荸荠一个个藏得好呢,像和你捉迷藏似的,把它们全部搜刮出来,有些时候是放池塘里洗一洗,有时是直接放在门口空地上晾着,几个日头之后,泥巴就自动脱落了,只附着一层薄薄的土。荸荠因为个头小,又要削皮,真正吃到嘴里的肉并不多,所以,但凡我们有吃的,平时也不待见它,最重要一点是,它产量大,床底下堆着呢,一时半会儿也吃不完。吃荸荠的周期可以长达几个月的,冬天里,下起雪来,闲来无事,就把荸荠放到雪地里埋着,一会儿,荸荠干净了,放到烤火用的火炉子里煨,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过春节了,正月里,家里来了表妹他们,我们到他们家去吃不到任何东西,到我们家了,他们一个个像蝗虫似的,风卷残云般的,家里的食物几乎全部消失殆尽,眼看着他们开始向荸荠发起攻势,父亲坐不住了,他一个大男人小心眼起来,把相对大的,长相较好的,没有伤疤的荸荠挑出来,预备着我上学时带到学校去慢慢享用。他蹲在地上为我挑荸荠的样子,印在我的脑海里,成为最美的图画,这就是父亲的爱的方式,他没有华丽的词汇,只会默默地做事。一如荸荠朴素的外表之下,藏着雪白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