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在家养鸭子的时候,“女光棍”就开始实施她的“追婿”计划。她先是和我爸制造机会,让大毛和大哥单独接触,所谓无心难防有心的贼,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大毛妈隔三差五差大毛给大哥送好吃的。俗话说得好,要想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先要抓住男人的胃。起初大哥念及往日同学时的糗事,并不领情,他在大哥懵懂的爱情观里,铁塔般的大毛,走路咚咚响,说话咋咋呼呼,没有一星半点的女人味。
大哥从来没有想到她对于任何男子也算是一个女人——除去她“未见其人,先见其胸”的硕大的“奶子”,看不出还有别的地方表示大毛是个女孩子。
可是耐不住“女光棍”做一手好茶饭。她包的“猫耳朵”纯手工饺子那叫一绝,整齐划一地排放在锅盖上,有棱有角,如同等待检阅的仪仗队,工艺精湛,赏心悦目。
过年时,我们家家户户都会“拐粉子”。每个小队都有一对石小磨,平常静静地躺在队长家院子里。
冬腊月天,是准备年货的时候,女人们把精心挑选的干净糯米用水泡十二个小时左右,抬出来洗干净的两口小磨请回家支棱起来,把糯米摊在上面那口石磨上,上面那口小磨会绑上木棍,由成年劳力一推一送,下面就流出乳白色的液体,那就是“拐粉子”。
小组里那口杀年猪用大堂锅,架在村头大路旁边,平常上面堆上树枝,小心翼翼呵护,到了冬腊月天,那是杀家家户户杀年猪的地方,最是热闹。堂锅和那两口小石磨都属于小组的集体财产,家家户户轮流使用。
把那些液态粉子用白洋布摊开在簸箕里面,下面摊上草木灰,几个小时后成为白色固态粉子,用手和成面团,包成汤圆。汤圆里有包红糖的,甚至还有人包上固体的猪油。大毛妈包的汤圆,里包糖,外化糖,加上几个荷包蛋,颜色鲜红,又甜又糯。
大毛妈蒸包子更是一绝,个顶个像是精致的艺术品,皮薄馅多, 一口下去,满嘴流油。大毛妈的手擀面条可以扯上尺把长,厚薄均匀,筋道爽口,用干芝麻叶下锅,就上大蒜头,吃得大哥都不知道饱。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大毛姐妹三个,个个得大毛妈的真传,除了形象欠佳,却都是料理家务,干农活的好把式。
村里的干部,还有乡里来的居村干部,一般都是在小队里村民家里轮流管饭,所产生的费用当然从大粮提成款中扣除。
可是,轮到“女光棍”那个小队,所有的村干部都要求在“女光棍”一家扎上火,不走别家。大毛家女人多,虽说家里破败陈旧,但干净整洁,井然有序。——当然,大毛家村长用纸烟壳涂抹签名的减免大粮提存款的证明,几乎年年都有盈余。
大哥在家驯良敦厚,唯唯诺诺。每天起床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唯命是从。在大毛家找到了做人的尊严,大毛家里所有人给足了大哥面子,大哥俨然成了大毛家的贵宾。
日子久了,大哥也不拿自己当外人,嘴馋了就去打牙祭。俗话说,吃人家嘴软,拿人手软。偶尔也会登大毛家的门,帮她家干点活计,我爸大力支持大哥去串门,自己也好常常陪同大哥蹭吃蹭喝。
大毛妈果然是女中豪杰,酒量了得,有几次还把我爸和大哥灌得醉醺醺地送回家。乡邻之间互相帮衬,也很寻常的事。
大毛家的房子前脸正是代销店,一砖到顶,正好沿着村里人外出的必经之路,路对面就是村委会。大毛妈和我爸商量,存了心安排大毛夜晚守店,把喝醉了酒的大哥送进代销店喝茶聊天,大哥究竟是如何“沦陷”的不清楚,反正一来二去地,大毛就怀孕了。
那个时候未婚先孕是很羞耻的事情。那个秋天,大哥应征入伍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家。大毛妈有了“筹码”在握,带着怀了孕的大毛常常来家里旁若无人的走动。
我爸满招满认。那年国庆节,我爸安排姐姐带上怀孕显了怀的大嫂,两个人千山万水找到了部队。
“国庆见到我到部队去看他,兴高采烈,可是见到我领着的大毛,愣得足足有五分钟,一脸落寞。”姐姐不止一次这样描述,她领着胖得如同铁桶般粗俗不堪,怀有身孕的大嫂找到部队时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