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梦录

其一

古时蒙县有一读书人名为马葆光,家贫如洗,身无长物。当地旺族朱员外喜其有君子之操,让其看守祖上留下的一处宅邸。

那宅邸靠山傍水,山是鹅毛山,水是鱼岭湖。

是时正值暑月,宅门又偏向西,晚上卧室里席椅炙手,马葆光辗转不能眠,便常带铺席来后院安睡。

一日伏读圣贤书至夜半,忽闻墙外时有佳人歌声传来美若燕语莺啼。大喜,忙丢掉书册,整理衣冠向墙外轻吟道:凤兮凤兮,遨游四海为求凰?

那墙外女子哑然失笑,答曰:

      芳是香所为,凤鸟不敢当。

      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

是夜,二人便于后院相会。马葆光见那女子蕙质兰心,娇小玲珑,顿时爱意恣肆被迷的神魂颠倒,既表不渝之志。二人约定明日三更再会于鹅毛山凭虚岭。

是夜,马葆光一更上山,二更即到岭下,旦见岭上张灯结彩,鼓乐喧天,抬轿的抬轿,倒酒的倒酒,一片花天锦地喜气洋洋,马葆光走近一看吓了个人仰马翻,那挂灯贴喜的,那推杯换盏的,那祝辞抬轿的都是斗大的老鼠。再看那亭中正坐一新娘,巧笑兮兮向其挥手。马葆光寒毛倒竖拔腿便往山下跑,再无踪影。

后来听闻古宅多鼠患,每逢暑夜三更,都听后院有女子歌声,歌曰:天不绝人愿,故使侬见郎。

其二

东海之外荒海有一仙域,名曰食邪岛,岛上奇花异草数不胜数。有草名曰怀梦,食之可预言未来。遂岸上多贪财之徒前往采之,岛郊附近有巨蛇,大鼋徘徊,又有鲛人作恶,故近岛者徒葬身鱼腹耳。

东海沧浪州有一义士,受病危好友之托,愿赴岛取草。船行五百里由巨鲨口中救一水鬼。水鬼敬告其曰,岛上有左右两大湖,湖中之草不可取。复前行,遇鲸群,鲛人皆斩杀之。

登岛,见湖中多怀梦草,尽取之。啮之飘飘然不知所以,忽面若死灰,重足而立。

突然巨岛翻动,大风大浪骤起百丈,有巨鲸声震天动地,食邪岛既沉。

盖岛上双湖乃古鲸之鼻孔,怀梦草不过其鼻毛也。 


  其三

晋中苍梧郡有一书生,自幼孤苦,家中贫寒,靠给人钞书度日。身无长物,只有一只狸花猫相依为命。

一日五更天醒来,忽闻家中有人窃窃细语,以为是贼,便轻声下床查看,见狸花猫正在堂屋中菩萨石像前跪坐,双掌合十,口中喃喃有词。书生大惊以为是妖邪,战战兢兢等到天明,将其捕杀。

其后身体每况愈下,终日卧床不起,弥留之际见一花衣女子进入梦中而来。那女子披头散发,瞋目切齿,向书生怒曰:我观你影子日益浅淡,知你为鬼怪缠身,命不久矣,故日夜为你颂经念佛,保你平安。你却,未说完,女子又气的大哭道,也罢,也罢,转身便不见踪影。

书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已泪湿衣枕。只觉神明气朗,康复如初。

后来听闻书生做了大官,仍旧清贫,终身未娶,只是多了个癖好爱养狸花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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