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听众朋友,你好!今天给你带来的书,是一本有关“吃”的书,更有意思的是,这是一本外国人写中国美食的书。书的名字叫做《鱼翅与花椒》。
这是关于中国菜的故事,也是一个英国女孩的中国历险记。
扶霞一九九四年前往中国长住。打从一开始她就发誓不论人家请她吃什么,不管那食物有多么古怪,她一律来者不拒:第一次与四川料理相遇时的神魂颠倒、亲眼目睹鸡鸭被宰杀时的惊吓、体验千变万化的刀工、对养生饮食的叹服、品尝珍稀野味时内心的道德两难……
透过扶霞的眼睛,我们得以用全新的角度来了解熟悉的中国菜。不同地方的食物拥有其独一无二的气质:川菜的辣带着一丝丝甜,就像悠闲的四川人,总是带着甜甜的体贴;湘菜直接又毫无妥协余地,就跟那里培养出来的领袖人物一样;扬州菜则是太平盛世的食物,温暖而抚慰人心。
从四川热闹的市场到甘肃北部荒僻的风景,从福建的深山到迷人的扬州古城,书中呈现了中式料理让人难忘的美妙滋味,也深刻描绘出中西饮食文化差异,且兼具人文观察与幽默趣味。
下面,通过网友禾禾在豆瓣中的一篇评论,我们一起来进入这本书。
“列为看官,我吃了那只菜虫。我咬了那柔嫩的身躯,我用舌头感受到那小小的奶嘴一样的东西,然后吞了下去。菜虫本身味道寡淡,吃着水汪汪的。我感觉也还好。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于是我又咬了一口,把头也吃了。接着我平静地继续午饭,挺好吃的。”
作为一名据说连福建人都敢吃的广东人,看到英国姑娘扶霞在牛津的家里这么淡定地吃掉菠菜叶上的菜虫,我的胃部还是稍稍出现了不适。好在这段话是出现在《鱼翅与花椒》的后记——她可是扶霞,还有什么她不敢吃吗?不存在的。
扶霞是地道的英国姑娘,成长在英国牛津,曾在剑桥学习英国文学,后来在伦敦亚非学院中国研究专业获得硕士学位。
1994年,她获得英国文化教育协会奖学金,到四川大学交流学习一年。这一来,让这位英国姑娘几乎成了“四川姑娘”,开口闭口都是“我们四川……”
扶霞从小爱做饭,11岁时就有了做大厨的理想。但那时的她并没有想到,若干年后,她竟会在地球另一端的中国四川学厨艺。
90年代中期的成都,在扶霞眼里堪称天堂。“辣椒鲜红耀眼的颜色照亮了成都永远雾蒙蒙的天空,炽烈如火的热气逼出了人们体内的湿气。”空气里弥漫着豆瓣酱、花椒和茉莉花茶的香味,最简陋的苍蝇馆子做出来的中餐也比伦敦的任何一家都好吃,人们热情随性,似乎全都长着一张“好吃嘴”。
当时的成都,外国人还不多,到处跟人打听学做饭的外国人,更成了稀有动物。
“你就是那个喜欢做饭的,是不是嘛?”
凭着对“吃”的爱好,扶霞在川大附近小有名气,她靠软磨硬泡进了几家餐馆的后厨偷师,在街上和菜市场的小摊贩聊天,偶然还在夜总会被知名饭店的大厨搭讪,邀请她第二天赴宴。
扶霞从来不拒绝品尝新鲜玩意儿,从小父母教育她,给什么就吃什么,要当礼貌的英国人。但初到四川,她还是被猪脑和兔头震惊了。
有一回,研究烹饪的学者请扶霞吃火锅,刚开始她只想趁着对方没留意,把碗里的猪脑和鱼骨一起倒掉,但每次对方都会往她碗里再加一点。
“最后,我心一横、眼一闭,张口就吃了。那口感像奶冻,柔软绵密,又有很丰富的层次,真是危险的诱惑。”
第一次吃兔头,是在理智让位给酒精之后。
刚开始,扶霞只要看见兔脑壳在橱柜里一列排开,想象有人吃这个就想吐,后来,她几乎每个周六晚上都会吃兔头!
“我不想和你细说,下巴上的肉口感多么厚实丰富,眼睛那块儿是多么柔软、多么入口即化,兔脑髓多么顺滑绵密。”
在成都的前两年,扶霞对鸭肠、鸡爪这类食物只是礼貌性进食,橡胶一样的口感完全激不起她的食欲。对海参、鲍鱼更是没有兴趣——怎么会有人花这么多钱吃这种东西?她对食物的“口感”完全没概念,也不记得最后如何在电光火石间,终于发现了“口感”的奥妙。
其中一次“顿悟时刻”让她难以忘怀。
在香港,一位特别开朗热情的美食作家带扶霞到“鲍鱼王”阿一的富临酒家吃鲍鱼。扶霞第一次体验到鲍鱼严肃而强烈的吸引力,“那既柔又刚的口感带来的奇异欢喜,我真是喜不自胜、飘飘欲仙。”
带她去的美食先生说:“很难描述吃鲍鱼的美好感觉,唯一能类比的,就是好像轻轻咬着爱人硬起来的乳头。只有大师级的爱人,才能真正欣赏其中的美妙。”
初到成都那年,扶霞还去四川烹饪高等专科学校学了三个月。作为学校唯一的西方学生,学艺过程也是一趟美妙而复杂的文化之旅。
烹饪学校的老师说,几乎每道菜都要加味精,重要性和盐一样。但扶霞从本能上厌恶和排斥味精,“这是人造调味品,违背我的一切原则。”最后她的决定是,川菜本来就有丰富浓郁的自然味道了,味精?坚决不加!
除了讲究的刀工、负责的烹饪技巧之外,扶霞也开始接受了中国式的“画味之道”。阴湿的冬天,就该比平常吃得温热些。闷热的夏天,来点酸的能让人神清气爽。
最有画面感的,是扶霞看见同学们课间休息时在手里玩菜刀。
一开始,她总感觉画面太刺眼。到后来,她不仅接受了菜刀是随身“武器”、延伸器官,还把刀随身带回了伦敦。
菜刀并不值钱,扶霞只花了两三磅,在成都一个街市买的。在伦敦空旷无人的地铁站等车,或是在迷宫般的隧道里前行时,这把刀给她一种“私密而甜美的愉悦”。
“要是很有人蠢到要打劫,会发生什么呢?”
“我们是先切牛舌还是先切骨牌片?’”
在扶霞眼里,花椒是世界级的跳跳糖,给舌头带来的麻酥酥的感觉无可比拟。作为世界级吃货,她的行动力很惊人。为了能买到金字塔尖最顶级的花椒,她和朋友前往偏僻贫穷、交通不便的汉源县清溪镇。在清溪镇外不远的建黎乡牛市坡,那儿的树上结出的花椒,是早前送到皇宫的贡品。
以四川为中心,扶霞的美食之旅往中国其他地域延伸。到湖南韶山吃“毛家菜”,到北京体验“御膳”,到香港喝早茶,到福建吃闽菜,到苏州吃大闸蟹,去扬州吃淮扬菜……
作为一名优秀的吃货,扶霞的食量不小。编辑邀约扶霞写一篇“香港美食终极指南”,时间只有五六天,她基本从早吃到晚。
某天,她在九龙海边一家潮菜馆吃了糖醋伊面、家乡酱焗鸽、菜脯煎蛋和橄榄肉碎四季豆。饭饱后,又发现了一家特别棒的潮菜馆,她和同行饭友两人都不饿,但最后,面前摆上了14盘菜!
冷盘鱼、花蟹、烧鹅、墨鱼、卤味、琵琶虾、虾饼、普宁炸豆腐、猪肉马蹄芋头糕……完全可以想象,那天晚上扶霞是如何扶墙回去酒店的。
“吃别国的菜,是很危险的。一筷子下肚,你就不可避免地失去自己的文化归属、动摇最根本的身份认同。这是多大的冒险呀。”
扶霞不知冒着多少次危险,吃了多少顿中国菜。她对中国美食的热爱,也让她得以用更客观的目光来打量世界曾经对中国饮食的偏见。
在扶霞眼里,西方现代的典型饮食本身是很奢侈的,含有大量的乳制品和动物蛋白。中国传统饮食则不同,把对环境的影响减到了最小,而且营养均衡又讲究色香味,极大地满足眼鼻口腹。这是她心中最好的生活方式。
“中国是学习烹饪的圣地,但对于欧洲人来说,学习如何吃也同样重要。你不可能迈着欢快轻松的步子走进一家中国餐馆,期待像在巴黎米其林星际餐厅一样品评其中的食物。如果真的用这种标准,你可能会觉得这些食物都非常恶心。中国和欧洲在烹饪学上有着天差地别的认知,对美食的欣赏标准也大相径庭。”
这个道理,扶霞花了很多年才完全明白。虽然今天中国菜早已进入到英美世界的日常生活,但和扶霞这样,能抛开原有身份认同的包袱,敞开胸怀去了解、接受并真心爱上异域饮食文化的西方人,仍然非常稀有。
说到底,被中国美食俘获的这位英国姑娘,俨然成了“中国人”嘛。这大概是一名真吃货的最高境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