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春节的那天晚上，叶绡回家看了眼，屋子里关着灯，空无一人。
她拿出手机，拨出那个从来不打却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接通，叶绡轻轻喂了一声，
对方安静了两秒，紧接着话筒里传出一声暴喝，
“滚蛋，老子没钱！”
叶绡在黑暗里合了合眼，笑了，
万家灯火，阖家团圆的日子，街上寒风萧瑟，行人寥寥。
所有人都心有所依，唯她无处可去。
路过谢正阳的超市，上面挂着牌子，写着“今天暂停营业。”
叶绡找了个台阶坐下，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点燃，
烟雾混着哈气，升腾出不同的形状，
“你怎么在这？”一双布鞋停在眼前，叶绡抬头，看到谢正阳的脸。
叶绡没答，反问道：“你又怎么在这？”
“我东西落这儿了，回来取。”
“哦，”她低头吸一口烟，“我跟你不一样，我没地方可去。”
谢正阳拿着钥匙，打开门，看了一眼身后的叶绡，说，“进来吧。”
房间不大，刚好够两个人住，来的时候，谢正阳对她说，
“我家只有我和我妈，超市是我妈开的，可她身体不好，所以平常都是我帮她看。”
他又说，“我妈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她应该很喜欢你。”
的确是很喜欢，叶绡眼看着饭碗里越堆越高，有点无所适从，
“囡囡，多吃点，就当在自己家。”
“阳阳，去给囡囡拿点水果。”
“囡囡，你平常都一个人吗？你父母呢？”
筷子头一顿，谢正阳悄悄在底下拽了拽母亲的手，
叶绡低头吃着饭，依旧是漫不经心的语气，
“我父母？我也想知道呢。”
空气安静下来，谢母尴尬地低头，给她碗里夹了块鸡肉，
“囡囡，对不起啊，阿姨不晓得。”
叶绡抬头笑笑，“没关系。”
吃过饭，叶绡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看什么呢？”谢正阳走过来问，
叶绡拿起桌上厚厚的一摞信封，信的主人应该是经常翻看，边缘都有点发黄破烂，
“这是什么？”
“哦，这是我以前的一个朋友寄给我的信，已经很多年了。”
“是女朋友？”叶绡故意打趣他，
“.......不是。”
“我能看看吗？”她问，
“当然。”
她拿过一封，是几年前很流行的那种信封，带着花边，很小女生。
她展开信，字迹有些已经发黄看不清，她注意到底下的留名，
By 远方的蒹葭。
蒹葭？是“蒹葭苍苍，在水一方”的那个蒹葭？
呵，那个时候，连喜欢一个人都表达的这么简单纯粹，难怪他说，是和自己不一样的人，笔迹还很稚嫩，却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写下来，
叶绡能感觉到，曾经属于他们之间的那种青涩和甜蜜。
那些时光，是她无论如何也跨越不了的吧。
胸口突然闷了一团浊气，叶绡说，“我出去透透气。”
“你等我一下。”谢正阳说着，回屋从床底下掏出一袋啤酒，
“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楼顶天台上，两人一人一罐啤酒，
临近12点，天空陆续爆破出巨大的烟花，在两人的头顶炸开，
叶绡盘着腿躺在地上，伸手接住零星掉落下来的火花，长出一口气说，“我真想逃离这个鬼地方了，”
她转过头问谢正阳，“你大学想去哪？”
“北京。”他说。
“北京.......”叶绡嘴里反复摩挲这句话，她突然喝下一大口啤酒，然后把易拉罐重重地放在地上，
“谢正阳。你愿意带我一起去吗？”
chapter 5
天气终于开始暖起来了。
老人常说，春困秋乏。叶绡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又睡，”谢正阳拿笔敲她的脑袋，“数学是你的弱项，你好好听。”
“好，我听。”叶绡懒洋洋地把头支起来，盯着面前的习题集。
“你看，连接这条辅助线从a到b，根据公式定理可得.......”
他认真地在草纸上演算习题，午后的阳光照进来，照在他脸上，浮着的心沉下来，
好像能听见杜鹃花开的声音。
学校模拟考成绩下来，叶绡给谢正阳发了条短信，
“放学校门口等我。”
学校附近有一条小吃街，油烟味道很重，叶绡问他，“能吃辣吗？”
“还行。”他说。
“好，”她选完菜，大大咧咧往摊前一坐，“老板，烫菜，要最辣。”
“等等，”谢正阳拦她，“你胃受得了？”
“受不了，”叶绡从烟盒拿一根烟，
“那你还要辣？不要命了？”他瞪她，
没带打火机，叶绡跟老板借一支回来，“今天我开心啊。”
火光窜的很高，她低下头，险些燃到头发，“命不重要，开心才重要。”
菜齐，她把丸子撸下来，烫熟了递给他，
“谢谢你啊，”她口齿囫囵，“这几天辛苦你了。”
谢正阳从包里翻出成绩单，从下往上数着排名，画着红对勾的地方又比上次提高十名。
“没白辛苦，”谢正阳收起成绩单，从锡纸锅里夹起一颗娃娃菜，涮干净了，放到叶绡碗里，
白皮绿瓤的，她最爱吃娃娃菜。
“嘿呦，这不是咱们班谢正阳吗？什么时候和这种人混在一起了？”
叶绡回头，说话的人旁边站着男生，碰了碰他，问，“正阳，你怎么在这？”
“没看出来吗？约会呢，人家眼光独特，就喜欢贱的......”
他的话没能说完，被吞咽回了拳头里。那是叶绡第一次见谢正阳打架，像一匹被人惹怒了的恶狼，眼睛里有诡谲的绿光。
拼了命一样。
叶绡把他带回家，摁到椅子上，翻出药箱。
谢正阳嘴角破了，流了血，额头也被呛破一大块，脸上青的青紫的紫，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叶绡扳过他的脑袋，酒精渗进伤口，谢正阳嘶的一声。
“别动。”叶绡摁着他，“人家冲我来的，你去逞什么能？”
“我.......”谢正阳低着眼睛，“毕竟因我而起，因为我之前拒绝了她妹妹，不然也不会迁怒到你。”
叶绡白他一眼，“笨蛋。”
他低着头，没吱声。
可就是受不了别人那样说你，谁还没笨过几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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