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的节气将尽。气温旋即上升,风吹来,便有了懒洋洋的倦意。午后,望着窗外明晃晃的绿摇呀摇,就摇得人想闭眼,好弥补昨夜对于春宵失眠的歉意。也是在朦胧中睁眼,就听见对面的学校广播里,飘来一首《百善孝为先》,极轻至柔,那往事如烟般的旋律,将我的灵魂裹挟着仿佛到了一个旷远无法触及的境地。
这一刻我怀疑时光对于生死的界限,我为珍惜与感恩这样简单的行为感到无限怀念,或者挂牵。失去的以及还包围在我身边的亲情,就像这首如春天潮水般簇拥而来的歌,轻缓敲打着我灵魂的壁垒,发出低沉徘徊的回声。
我多么想尽情去拥有这些失去的或未曾失去的,我想将他们像洒开鱼网一般,悉数将他们都网至我的身边。我知道他们或长眠在野草青青野花纷繁的山岗,或正在这个尘世孤单地做着自己的事,都那么安静与从容,仿佛我眼前那几棵棕榈,在瓦蓝还飘着几朵白云的天空下,正悄悄地开着那些淡黄如梦的花瓣,好像才刚开始的模样。
春天不是才刚开始,春天快结束了。我在惊喜发现一株株枯枝绽出丁点突兀的苞点时,它们就在我的来不及中毫无顾忌地发芽吐绿,根本不同我打招呼。纵使我不想与它们错过每每的变化,但春风春雨催促得太快,于是花红柳绿都成了匆匆,成了我回首一瞥后的无奈。这些短暂的时光最后都被我伤春的情绪打包,只能在午后稍稍休憩半刻醒来后怅然地回味。
就在这首飘来的歌里回味。这回味仿佛是春湖里一叶摇摇晃晃的小舟,被这四月天的风推至泊岸,静静地停靠。湖水澄碧如那些发绿的往事,太浓,浓得丢不下一颗探底的石子。我还看见山上的那些映山红,开得正艳,鲜活得如同我对这些春光无法留住的惭愧。我想我应该做些什么,以证明我的不虚度,可最终我的目光随那只在天空徐徐飞翔的鸟,慢慢遥远地黯淡于隐隐的山际。
我很随意地回味着自己这些年已逝的时光,我渐渐长大,一些人来了又去,一些事记起又忘记。歌可以在耳边再重复一次,但走过的路无法重复,况且正走在路上,叫人根本无法停留。精彩的或沮丧的日子,都统统如梦一般丢弃,那些曾经一唱而过,似少年骑马在草原或者山谷,要么呼啸而过,要么踯躅而过。我的身后似乎没有任何一个给我依靠的人,他们像这风,吹来又吹走,或许,还有一块他们遗失的面纱或者头巾,披在马肩,只是在风中替我提醒着彼此曾经有过相执的日子。
真的,午后我的天空原本万里无云,却因为这首歌,飘来我朵朵白云般的忧伤。窗外的世界其实多么美好,山在等待着我,水在等待着我,树在等待着我,只欠,我用清水洗濯我的面容,然后将身后的门关上,走出去。去像风一样问候这些等待我的事物吧,还有,让心中流淌的这首歌,轻轻从嘴里唱出来,唱给已听不见或者听得见的,唱给想见我的人听。
我只想告诉你们,我爱你们,所以我活着暂时像这春天一般的年轻。其实春天并不长久,所以我也不会长久;也许,一切都不会长久。午后飘来的歌为我歌唱,我为你们歌唱。余生不长,彼此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