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泽院偶遇卿瓷,逢如萍水。

【 一脚踏入这处。抬眸缓缓打量着匾额上的字。当初自己离开东宫之时。好像还没有这些个地方。离开的久了倒真是对这不甚熟悉了。此番也算不得故地重游。只是厌弃旁的宫室。独独想念初到东宫时的摸样罢了。】

【 川泽院。倒是恍惚间想起梅园中。自己杀了一个小宫女。惹得那宓侧妃。不。是现在的宓华妃侧目。从她那得来的好处。总是小的。而如今看来。更真是贵人多忘事。盟友。可不只是你一个人。 】

【 静静立在原地。若有所思。 】



【妃色玉线穿织湖水蓝绸罗纱勾勒丝袅如意云纹连绵于掩得严实的前襟阔滚边,衔接了银色丝线活亮勾起疏密有致的百蝶穿花样清丽姣图缎。愈发衬得蝉翼轻拢了高挽的如云缎坠髻下那双远山青黛雾华,若湖澄眸涟漪倩亮、动静明媚里宜喜宜嗔。】

【已入宫有些时候,对这“东宫”当年的传闻也早已听熟烂了。故而午后拾步闲来。有几道曲路并不十分好走。柔软纤纤若水灵葱段的指尖儿便轻拈敛了裾袂,如若娇柔拈起了那绣缀着的繁复密匝花瓣。绣足莲底轻盈稳踏上六棱石子铺陈的道。】

【沿路也不知个方向,却见景致愈发离了那繁复奇异的绮丽,只觉平平无常却朴实亲切。不由向身后涓黛道】

:这一国储君的地方倒不见奢迷,亲民体恤。



【 想得出神竟也未曾发觉身后来了人。直到那轻柔的女声飘入耳际。才淡淡回头望去。繁茂的柳条垂在身后。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影影绰绰的的望见那说话的娇艳女子。下意识的勾起那抹玩味笑意。后宫的美人。当真是多呢。 】

【 索性身子往身后那树上靠着。环着臂膀。笑得有些古怪。出声道。 】

:现在没有储君住在这呢。

【 美人虽多。值得侧目的。却也屈指可数。此间回来的这一趟。便也是想着。宓华妃办不到的事。总该再找到别人去办。站在原地等着死路一条。不是卿瓷该做的。 】

:又有谁来亲民体恤?



【正是和涓黛闲话,不妨一个声音在不远的前头响起。倒唬得我一跳,涓黛一把握紧我的手不由轻轻一个瑟动。】

【转眸以柔和目波示意安抚。我素来自持谨慎,如何连有人在靠近也不知晓。看来是我疏密未妨了。】

【唇瓣微抿了抿平弧,转首清琅和婉润声】

:建彰初辟,且圣上安康。此时自然不急需立储。亲民体恤,皆由圣上亲力。

【一番话说得丝毫不差,方觉心底有些惴惴。只得复问】

:你是东宫里的人?



【 我不是东宫的人。我只是一生效忠一个人的卿瓷。不是固执不是偏执。反而是一种执念。随手拂落肩头不知何时落下的柳叶。一边笑说道。 】

:你这话说的甚妙。

【 依着树的姿势不曾改变。只是一声轻笑。也没仔细着琢磨她那一番滴水不漏的话。宫中唯一不甚喜欢的地方便是处处谨慎。可是这处处谨慎仿佛是活着的唯一保证。我不怕死。可是让我死的人。也只能是一个人。 】

:我住在亦澜阁。

【 这地界不是多显赫的地儿。可是若是居在深宫的。也未必就不知晓。从前我是门客的身份。如今。我依旧是门客。 】



【不知其身份,一时也不好用甚姿态相对。只瞧着她纤纤眉宇间有股不属于后宫嫔妃该有的冷然疏漠。打量着后宫女子皆以谨慎示人,纵然心下百般不耐也断不会将其轻易流转溢于言表。且她一身束服不似后宫女子纱绸飘渺,以形姿教人赏心......】

【那么,她是谁?】

【思及方才一番较于“后妃不可妄议朝政”的言语、略有将其触及。若她轻易拈了这短作新文,岂不是难以辩驳?】

【只得先探探她口风了。敛唇轻颔首有礼有度道】

:恕我新入宫不久,未知阁下是......



【 刚入宫?也是了。即便是知晓自己身份的。也未必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自己这身份。在她们的眼中依旧是不明不白。而眼前这个女子。还真有意思。 】

【 听着她小心拘谨的问着自己的身份。没由来的轻笑出声。踏着地上的落叶缓缓自树后走出来。看似温和的眉眼徐徐打量着她。若是仔细看。方会瞧见那眸中隐着不可一世的孤傲。】

【也不曾行礼问候。不是因为多年前太子给自己的那一道特赦令。只是懒得同她们周旋那恼人的。规矩。 】

:我叫卿瓷。

:是这东宫。曾经的门客。

【 如今他是皇帝。再不复回这里。而我。也不再属于东宫。 】



【无卑无亢,盈盈水润眸内一汪澄碧迎着初夏里的暖华波粼坦然,对着她看似柔和的打量,亦是一番不动声色的往回打量着。】

【想着她既非嫔妃,也断不似宫婢,又是以何种身份在此可作逍遥......如此,却又觉几分好笑,如何她无礼,我却也这般失了分寸。】

【只将目光往旁扫了一扫,恰巧于接着那落叶孤鸿的一刹那听闻她自报了名讳,身份。眸色不由微微流转潋潋几道讶然,旋即敛垂了长睫轻掩。】

【如此,岂不是当年圣上的门客?......自古往今来听这“信陵尝君”的典故也听熟烂了,只道是门客多出英谋豪略者,可铸流传佳话。却不想,门客竟也可容纳女儿身?......当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了。且如今圣上已然登基,那么,现下的她、又是什么身份?】

【片刻思忖,唇瓣微微一抿过明媚牡丹粉,便徐徐迎了和风抬掀长睫,勾起莞尔柔了眸】

:此间宁和朴实,姑娘在此蹉跎数年,想必是爱实了这平地川泽。可曾有过丝毫烦腻?



:腻烦?那你呢?终日在这幽幽深宫里。你是否觉得腻烦?

【 我倒是想腻烦。只是没这个时间来蹉跎年华。刀尖上滚过一遭便知晓命多可贵。滚得多了也便麻木了。习惯了罢了。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

【 瞧着她的摸样倒是少有的起了心思。未曾像那骄纵惯了的宫嫔要求自己行礼。也未曾再深究自己的身份。反而问着这无端的话题。有趣得很。 】

【 这一次回在宫中也不知道要待多久。有个相识的人固然是好的。若是这人够聪明。那便是意想不到的收获了。随口又道。 】

:你是宫中新晋的宫嫔?



【幽幽宫墙深红九丈禁锢一生是繁华枷锁,是否腻烦,却由不得自己罢。微低眸一缕发丝搔过腮颊如风拂柳淡淡缱绻入心头,却缄口不躲作答。再往下说,可就容易因小失大了。】

【敛下心思,却起一丝玩味儿。只想着她知道这个做什么。故而道】

:姑娘以为呢。



:你的心思。我又如何知晓。

【 朱唇微抿。含着一丝氤氲笑意望向她。顺手折了身旁垂下的柳枝。把玩在指尖。我知道你为何避而不答。其实同我。当真没那么多谨慎了。我不会有那闲暇的心思去纠结你们所说的每一个字眼。 】

【 纤长的柳枝在指尖荡漾。一如当年。蹙了眉头。笑意不减办法。对着她又道。 】

:你是哪个宫的?

【 知道了你是哪个宫的。就代表知道了你是否得宠。知道你是否得宠。就代表我是否该找一个新的人选来帮我做那件事。不过是偶然相遇、相问。歪打正着固然好。要不然。便权当做是云淡风轻的过场罢了。 】



【闻言不由得对其微微侧目,视线如织如锁将其氤氲的笑意收纳入眸,只觉一片薄淡寡意难辩。而后轻哂,似水绸滑腻凉沁了意味再划过那韧柳,甚有计较。】

【虽是入宫时日不多,却也瞧了个真切。这皇宫里不分上下彼此,哪个不是相互猜忌揣摩心思。只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以此为谋生。如何竟有她这般洒脱浮云的性子能在此生存若干年?......对她的身份,愈发起了疑。】

【微微低眸将自身行装一番略略打量,再次而掀睫,勾唇,曼】

太极宫,新晋美人,顾氏。



【 自动无视了她报出口的身份。因为那些并不重要。只余那太极宫三字跃入耳中。太极宫。这是荣宠的象征。靠得那个人近了。手中的筹码便是比旁的人更多些。眼前的女子容貌姣好。可那个人并不在意这些。能入住太极宫。也是有着一番手段的吧。开口道。 】

:哦?原是顾美人。

:倒是卿瓷失礼了。

【 挑着眉淡淡望向她。本是赔不是的口气。出口却是没由来的戏谑。 】

【 亲近的人还未必这么草率信了。更何况是初初相识之人。随意一番试探也无妨 】

:我平时在这待的闷了。顾美人可知。有什么打发时间的好法子?



【其神色平淡而言语大有戏谑。只是不将其理会。想着她既是这般性子,却又能在此如许年,必有她的道,小心方为上。】

【只以莞和笑意对去】

:你分明待这儿的时候比我长久,拿这话问我,我如何知道。该是我问你这话才是。



:这可不行。这话我问你就是随口一问。你问了我。那意思可就变了。

【 我不过是这宫里的门客。即便出了事也有那个人保着。问了你这话也不过是一时兴起。不过你一届宫妃再将这问题反问于我。给那有心人听了去。保不准要有一番说辞。不过。也未必就那般巧了去。 】

【 这种事。我心里想的这件事。还是先缓缓。至少。我要对你有上些了解。至少。我要知道你都有什么手段。会不会帮到我的忙。又道。 】

:今日在这遇见了便是缘分。是卿瓷和顾美人的缘分。

【 美眸瞧着她的神色。笑道。 】

:若是美人日后有空。便常来此处坐坐罢。



【知晓了她的身份,却始终难揣她在这诺大皇宫的纷纷角色里究竟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如此几巡下,倒难免有些索然。】

【莞尔含笑应了她看似客套的相邀。而微欠一礼道】

:出来也有些时候了,先告辞了。

【便携宫娥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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