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 狗日的工作 一: 七年老鸟的故事

小金今年33岁,已婚,有个3岁半的闺女。她女儿下半年生的,所以四岁才能送幼儿园,虽然小幼儿园也收,但她不愿意提前送。

想想人这一辈子,从三岁开始,已经开始学着跟父母分离了。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参加工作,成立家庭,养儿育女……无论是心理上还是实际距离上,跟父母走得越来越远。

小金小时候,最大的希望,就是爸爸妈妈不用上班,自己和妹妹不用上学,一家人天天呆一起玩。尽管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多陪孩子这一点,她很看重,所以主观上愿意让孩子晚上学。

有孩子了,不上班,让老公养,也不现实。又不是日本,老公一个人工资可以保障全家小康。即使没有孩子,小金也不敢让谁养着,小三是香饽饽,阳光事业,原配倒成了可怜虫,靠得住谁啊?

小金早想换工作了,工作几年,她尝试过投简,换工作,转一圈下来,还是手里的工作性价比最高——朝八晚四,工作节奏自己控制,只要没有急活,到下班点儿了,想走就走,一年发十八个月工资。

这些诱人的条件,让她一次次按耐住对工作的腻烦,忍辱偷生。却没有想过还有条路——充电,让自己有挑选老板的实力,有底气拒绝这鸡肋的诱惑。

当她初出茅庐来单位应聘时,给她推荐这份工作的朋友曾经告诫过她,单位待遇不错,可惜官僚气氛浓。那时白纸一张的她,似懂非懂,不以为意。

七年后,才明白这句话的微言大义,可惜入戏太深,拔出来需要破釜沉舟的勇气。

当初接到复试的电话,小金在杭州面试外事办的工作。复试日期和外事办的面试时间冲突,她谎称家里有亲戚来北京,需要去火车站接人,想改时间复试。

HR魏老师说:“你自己衡量是接亲戚重要还是工作重要,事先说好,面试那天你不来,就没有机会了。”小金应了一声:“我知道了,谢谢魏老师”。

在去杭州的路上,她再三权衡:起薪5500,解决户口。而当时她的同学们,普遍起薪4000左右,能解决户口的凤毛麟角。何况她朋友还透露,单位除了底薪还有提成,工资算下来不菲。

犹豫再三,她决定放弃杭州的机会,给魏老师回了个电话,说找了同学去接亲人,自己按时面试。

其实,就冲魏老师当时你爱来不来的态度,她就应该知道1.这个职位在单位无足轻重,2.HR的精明可怕——我给的待遇很可观了!还有北京户口,你不要,自然有稀罕的,个二缺!

接着小金开始了波澜不惊的实习,入职。虽然解决了户口,但也没有像有些单位,需要几万块不等的交保证金,预防你只是为了户口来,用人单位赔了夫人又折兵。

不过,她单位更狠,你走是吧?档案给我留下!你还敢走?

朋友曾经告诉她,小金的上一任,考上北京外事办的公务员,要走,单位联合素有勾结的档案存放地——人才中心,扣着档案不给,妄图扣人不放。

后来外事办自己找路子重新补办档案,难题才得以解决。强扭的瓜不甜,这道理谁都懂。更何况唯一能威胁人家留下的档案问题也被破解,单位无奈顺水推舟撒手放了上一任。

其实想想,这也是个警醒!这种火坑还敢去,一叶障目!小金躺在病床上,恨恨地骂自己鼠目寸光。

小金上学时候就是个马大哈,心粗,走路风风火火,跟她闺女一样,走路不看路。

去趟超市,要是货架行间距窄一点,过去一趟,货架上的商品像漂亮女人的爱慕者,屁股后面掉一排;老师返下来的论文,红笔圈出的错字,跟雨后癞蛤蟆身上的泡有一拼,鲜亮,触目惊心。

也活该她倒霉,刚进去,钱就不好挣了——活多了,鸡零狗碎一堆破事不说,责任也变大了,然而钱还是那么点。拿几个月的工资后,那点工资,不能让她再涌出最初领工资发大财似的狂喜。

作为一个菜鸟,她没有太多经验,小公司也没有健全的培训机制,没人带,只能靠不断犯错,自己习得工作中需要的本领。只是这个最笨最不用脑子的方法,用起来让人如履薄冰。

小金的单位跟大通铺类似,没有隔离墙,她也没有厉害到有自己办公室。在发货延迟,货物出现纰漏等时候,几十号人虽是佯装埋头干活,但凭自己的经验,肯定有竖着耳朵听老板骂她个劈头盖脸的人。

小金单位是做外贸的,业务主要是按照品牌的订单要求生产衣服,贴标后运回俄国中南欧出售。这年头经济不景气,欧元下跌,欧盟经济制裁俄国人,客户们购买力低。

本来还指望出口转内销。结果海淘兴起,一帮人足不出户就能买回来国外的好货。出境游成了小年轻的梦想,动不动就要一趟说走就走的旅行,顺便扫货。

这跟淘宝网兴起一个道理,打破了价格壁垒,大牌子衣服多钱,买家门清,人都流到国外去买了,还上哪里赚钱?

订单少,老板脾气也跟着上来。本来人就是个暴脾气,惹不起。更何况是非常时期。

刚进单位的时候,她不善言辞,见人也不打招呼。还被小领导委婉传达过老板对此的不满。她也没在意,虚头巴脑的没啥意义啊,不如活干好就行。

结果,她活也没干好。一方面是工作对准确度要求极高,要求繁多,压力大。一不小心就犯错掉坑里,经常要低三下四给客户写道歉邮件,保证下次注意。拿人钱财,与人消灾,要不钱也不会多。

一方面,她进公司就跟推荐她工作的朋友抱团,一起吃饭,一起溜达。

恰巧,朋友跟小领导的关系非常不好,她就被连坐,跟朋友一样成了小领导的眼中钉,肉中刺,横竖看着不顺眼,给她的活都是高危的。

一个订货单子,埋着无数深坑。一进去就是沼泽,不是交货期临近,就是对应工厂原材料以次充好,再不就是报关程序出问题……净是糟心的,要打无数电话,跑断腿。不掉一层皮甭想出来。

万一出错,就是单子砸了,老板赔钱,他愿意给你好脸才活见鬼!

所以,总结起来,她给老板一个极其不好的印象——个只会捅娄子的饭桶!所以她看见老板从身边过,更臊眉耷眼的,老鼠见猫似得能躲多远躲多远。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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