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没有开灯,拉上窗帘后就彻底的陷入一片黑暗当中,青堤闭着眼睛躺在有些坚硬的沙发上,渐渐陷入睡眠当中的青堤被一阵陌生的手机铃声惊起。
有那么一瞬青堤不知自己在什么地方,方向感也是错乱的,似乎一切都是漂浮着的细小的尘埃,找不到一个着力点,是不安的失重感。直到摸索着在包中找到亮着的手机,才有些安心。
是迟一鸣。
青堤挂断了,想了想还是回了条消息:“才睡醒,有事吗?。”
不久便有消息跳动:“许久不见,甚是想念。”
青堤只愣了下,就又有消息跳动:“我在你家楼下,下来一起吃个饭?”
青堤打开床头的灯,暖黄色的灯光毫无;预备的映进青堤的眼睛,习惯了室内黑暗的双眼有些刺痛,青堤眨了几下眼才适应。再次遇见迟一鸣时大概也是这种感觉,拥挤的人群里,每个人都像是一团灰蒙蒙的影子,直到他的突然出现,双眼就像看到了期待已久的灯光,喜悦而又刺痛。
简单画了个淡妆,换了石青绿的长裙,搭着前几天西子送的米色披肩,拿着水红色的编织小方包,对着镜子做了一个称心的笑容后,便关了门往楼下走去。
天色已黑,可城市是没有黑夜的。路灯下的迟一鸣穿了红色的运动衫,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见青堤走了过来,便对着青堤朝气蓬勃的笑着,在路灯橙黄色的光照下,像是十七八岁时的旧照片。
青堤攥紧了手中的小方包,依着出门时镜中的笑容笑着说到:“好久不见!”
“岂止很久,我觉得都快一个世纪了。”对面的人眼睛暗了暗,像是少年时般痞痞地笑着说到。
青堤只看了一眼,便低头抬手捋了捋耳边的碎发,转身问到“要吃什么?”
“还记得初中时你最爱吃的馄饨吗?”
“那么久了,还在吗?”青堤有些惊讶。
“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随着时间消失。”对面的人看着青堤沉声说到。
青堤哑然的望着对面的人,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扭头看向别处不发一言。
老王馄饨的牌子换了,店面比起以前整洁了许多,青堤看到后有些细小的失望。
迟一鸣看到后并没有说什么,只向着厨房处喊到:“师傅,来两碗混沌,多加香菜。”
不多时,青提就闻到记忆中的浓郁的香菜气味,随后就有人把混沌端了出来,青堤看到那人后有些怔忡。
还是从前的店主,只不过有些发胖了,脸上也添了些皱纹。青提不仅想起初中时一群小女生叽叽喳喳盯着做混沌的那人看,那时的店主还很年轻,也很是好看,刚在这里开店的时候,主要的客人就是这些小女生。当时青堤的零花钱不多,于是每天就在迟一鸣耳朵边念叨着那家新开的混沌有多么好吃,再不然就直接拉着迟一鸣去,坐下后冲店主说:“师傅,要两碗混沌,多加香菜。”然后指着迟一鸣说:“他付钱。”
之后便是店主爽朗的笑声和迟一鸣夸张的叫喊。
2
吃过饭后迟一鸣送青堤回去,青堤侧着脸看着车窗外,有灯光不断的往后退去,又有灯光不断地从前方不断的推移而来。
“青堤,你还好吗?”
“嗯?”短暂的疑惑之后说到,“现在看起来还不错吧。每天靠写点东西就能过得挺好,有一些读者的喜欢和支持,还不至于沦落到孤苦无依的地步。”
“我是说我走之后。”迟一鸣有些恼怒她这无所谓态度。
“你走之后?”青堤定定的看着迟一鸣说到:“你走之后,我很难过。一个说要好好陪着你的人突然就跑到国外了,还是音讯全无的那种。我问遍了所有人,都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后来我爸的癌症恶化要住院,家里空荡荡的,我都不敢回家,就在医院和西子家来回折腾。我爸死后,是西子的家人帮忙安排的葬礼,那段时间我就想你要是在我身边就好了,再不然打个电话也好,可是都没有。那时候就觉得我大概是把所有的好运气都用完了,所以才会一个人经历那么多艰难的事。可人有时候真的挺坚强的,不知不觉的就把最难熬的时侯熬了过来。”
青堤没有哭,也没有竭嘶底里,可有些东西在后来的叙述中越是平静越是无所谓,当时的心情就越是千刀万剐般的疼痛。
余光里的迟一鸣什么也没说,握紧了方向盘的双手在隐隐泛着惨白的光。
他是说过要好好陪伴青堤的人,可最后却成了言而无信的人。
小时候我们总是倔强的认定了说出了的承诺是一定要完成的,直到最后自己亲手打破了这样的倔强,才觉得小小的自己就如同秋日艳阳里的一朵月季,过不多久就败给了晶莹的秋霜。
到了青堤楼下,迟一鸣盯着方向盘不知在想些什么,青堤没说话,自顾自的打开车门下了车。
“在国外的这些年,我每天都在想你。你说的那段时间,我因为车祸失明了,那段时间我没有任何外界的消息。”
“迟一鸣,你应该明白的,在你选择离开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不可能再复原了。”青堤停了下来,转身笑着说。
看着青堤明明很近却有无限遥远的倔强笑容,迟一鸣想起了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孩,不小心摔倒后都没来得及看见自己已经流血了的膝盖就仰着脸笑着说没事没事。可明明疼的连眉毛都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都是一样倔强的笑容,自以为笑容可以掩盖所有的疼痛与不快。一眼就看出了在撒谎,也明明可以拆穿,可迟一鸣终是难以再说些什么。
毕竟谁也无法坦诚又残忍的说服谁真正的放下过去。
毕竟心怀愧疚的人总是难以再说些什么反驳的话。
很多的时候,我们总是像个孩子似的仰望着无限深远的天空,固执的相信着满怀希望种下的仙人球一定会如自己所愿的那般,蓬勃的成活下去,但却在某一个天气晴好的日子里,恍然发现它的身体上早就被什么东西给穿破了一个洞,根系也早就已经腐烂了。那时的心情是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总觉得自己被欺骗了,可又说不清到底是被什么欺骗了。
后来,我们又像个孩子似的固执的相信着爱过的人不会变,说好了不会离开的人就会一直待在原地等待,直到恍然回首时发现,不是这样的。种着花儿的地方早就长出了摩天大楼,熟悉的街道变成了宽广的公路,在树下数着落叶的女孩也早就走远了。
3
第二天西子不出意外的打来了电话。
西子是青堤的高中好友,一直到现在也是。脾气有些暴躁,但很细心,对于青堤的事总是知道的最快也最完整。身边的人,也就只有她从头到尾陪在身边不曾离开了过。
“前几天西楼说迟一鸣回来了,他找过你了。”手机里西子用不容置疑的肯定的语气说到。
“嗯。”青堤关了电脑,躺在阳台上的摇椅上。
十点钟的阳光有些刺眼了,青堤闭上了眼睛,眼前顿时一片猩红,其间有细长而纠缠不清的血管的形状。
“神经病啊他。说走就走,在国外玩够了又来找你,嘁。”
西子大概又是一副气愤的拿着手机想砸墙的神情吧!想到这里西子不禁笑了一声。
“笑什么啊你。”西子没好气的疑惑道。
“笑你现在像只被拔了毛的猫。”
“我还想摔手机。”
“摔啊!”西子笑着怂恿道。
“没钱。”
“让西楼给你买。”
“那还是算了吧!你等着我一会去找你。”突然想起什么的西子又说到:“对了,上次西楼说北街新开了一家寿司店,特好吃,你去不?”
“你请就去。”
“我的大作家,你的钱是等着养老的吗?”西子咬牙切齿的说到。
“是啊!”西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悠悠的说着。
“算了,就算我安慰下你疼痛的小心脏。”西子肉痛般的说到现在:“是我去接你还是怎么着?”
“我自己打车去吧,你把地址发给我。”
青堤住的小区楼下有一排法国梧桐,不是很大,但好在枝叶繁茂,尤其在盛夏时节,苍翠的枝叶映衬的树下一股绿茵茵的清凉。
青堤刚下楼就看见迟一鸣在树下低着头专注的想着什么,颈背处呈现出一道柔韧的弧线。
“在想什么?”青堤看了会儿就走了过去。
“在想那时的你在想些什么。”迟一鸣抬头看着青堤认真的说道。
“不记得了。”青堤淡淡的回了句。
迟一鸣高三时,青堤高二。高三因为课程紧,要比高一高二的晚十分钟才放学。那时的青堤放了学就站在迟一鸣上课的教学楼下等他,等的无聊了,就低头数着地上的落叶,有时没树叶,就静静地看着整洁的水泥地面发呆。就那么一天天的等着,后来青堤的耐心大概就是那么一天天的磨出来的。可再好的耐心也抵不过时间的漫长与残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