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赵老的呼吸也逐渐恢复平稳。一直守在病床前的蒹葭总算松了一口气。
早膳的时候,一群宫女太监鱼贯而入,一盘盘精致的吃食摆了两大桌子,蒹葭还在诧异为什么准备这么多吃的,就见下人退却之后,高云庭信步而来。
蒹葭了然,原来是有他在,不过不管现在还有谁在,她现在是饿坏的前胸贴后背,下人一走她就坐下大快朵颐。
高云庭看她狼吞虎咽的模样有些好笑:“你就这么放心这些吃的”?
蒹葭咽下口中的食物,又美滋滋地喝了一口豆腐汤,才慢悠悠地开了口:“我吃了解毒丸”。
说着从身上拿出一个小瓷瓶在高云庭的眼前晃了晃,最后放到高云庭面前:“这瓶是送给你的”。
高云庭满脸黑线,他还不至于要用到这些,看来蒹葭对这座皇宫没什么好印象。不过既然是蒹葭给的,他姑且先收着。
一顿饭吃的宾主皆欢,蒹葭意犹未尽地打个饱嗝,御厨的手艺就是好!
若是其他的世家小姐看到蒹葭这么不讲究的吃法,肯定会心生鄙夷,但是沈南星没说过什么,高云庭也不介意,所以理所当然地,蒹葭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既然人已经救回来了,这也没我什么事了,待会还是让蒙青送我回去吧”!
高云庭眸光闪了闪,蒙青昨日被打了板子,今天可不能让蒹葭知道,他抬头看了看蒹葭已经有些发黑的眼圈,劝她:“隔壁有许多偏殿,你先去睡会儿,到时候我让天良送你回去”。
蒹葭摇了摇头:“不了,我担心悠悠的情况,现在我每天给她施针,已经有见好的迹象,昨日跟蒙青来的急,还不知道悠悠今日怎么样了”。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高云庭见她着急的模样不似作假,暗自叹气,他最近每天忙的睡觉的时间都很少,今天好不容易抽出时间来陪她用个早膳,她还这么急匆匆的,这丫头,一点也不明白他的心思。
蒹葭回到医馆的时候正好碰上青萝在内堂急得团团转,见蒹葭回来,青萝拉着她的手就开始哭。
“姑娘,对不起,我没看住悠悠姑娘,悠悠姑娘失踪了……”
蒹葭只觉得一道晴天霹雳劈下来,她强自镇定,拉着青萝的手问道:“你说清楚,悠悠是怎么失踪的”?
青萝被蒹葭的手劲捏的手背生疼,总算恢复了些理智,理了理思绪开口道:“今日清晨我去给悠悠姑娘送早饭,见她精神状态还不错,今日外面又是阳光明媚的好天气,就拉着她在医馆前院晒太阳,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突然,悠悠像是在街上看到了什么人,一把推开我就跑了出去,我紧跟着追了出去,可是我追上悠悠姑娘的时候被她一把推倒在地,等我再起身的时候,悠悠姑娘已经跑的不见了踪影”。
蒹葭看着空荡荡的后院问道:“夏姜和包子呢”?
“他们也出去找悠悠了,姑娘,你罚我吧,都怪我不小心”。青萝说完,满脸的自责。
“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先守着医馆,我去找找看”。
蒹葭刚一出门,迎头就碰上了隔壁糕点铺子的伙计小安子,他怀里正抱着悠悠向医馆而来。
“姑娘,我在外面送糕点的时候,就看见悠悠姑娘像是受了什么刺激,一个人在街上疯跑,差点就被路上的马车撞了,我不放心,就把她给您带回来了”。
蒹葭看了看披头散发但是衣衫还算整齐的悠悠,此时已经陷入了昏睡当中,蒹葭满脸感激地看着小安子连连道谢,小安子也不多话,一路跟着蒹葭把悠悠送到了厢房。
蒹葭这才看清楚悠悠右半边脸竟然被自己的指甲抓出了三道血痕,发髻凌乱,衣裙上也都是土,蒹葭细细地把悠悠的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见没什么异样才逐渐放下心来。
“青萝,你刚刚说悠悠是因为看到街上有什么人走过才会发疯,你可看到那人的模样了”?
自从悠悠被小安子抱进门蒹葭就一直没有再看青萝一眼,青萝也乖顺地一直默默地站在一边不敢吱声,此时听到蒹葭询问,忙几步走上前,摇了摇头:“没有,当时我只顾看着悠悠姑娘,发现她眼神不对,还没反应过来,她人已经冲了出去”。
蒹葭了然:“你先下去吧,这里有我”。
青萝不敢违背,悄悄地出了房门。
蒹葭看着虽然昏睡着,但是依然眉头紧锁,满脸痛苦的悠悠,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气愤,悠悠一定是看到了对她刺激性很大的那个人才会精神失常,甚至产生了自残,究竟是什么人出现在这里了?
医馆外面的道路四通八达,虽然她们的医馆不再繁华闹市区,到是这里每天通往各处的车马不计其数,身份也是龙蛇混杂,想单单从这条大道上找到一个完全没有头绪的人,不啻如大海捞针。
青萝一直在门口等着夏姜和包子,无意间瞥见沈府的王管家去了隔壁糕点铺子,青萝恍然大悟,刚才她还在想,隔壁铺子的伙计怎么会认识悠悠?
悠悠自从来到这里就没有出过门,看来一定是沈公子特意交代过的。
昭和殿中,昏迷了一天一夜的赵老终于慢慢地苏醒过来,到了他这把年纪已经把生死看的很淡,所以一睁眼,没有预料之中的恶鬼罗刹,反而一片清明,头顶也是熟悉的青色罗帐,不由神情一怔,再一转头,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床畔的高云庭。
“是你救了我”?赵老虽然说是疑问句,但是语气中的那股无奈已经证实了心中所想。
“老夫一生耿直,没想到最后却为你所救”。赵老满目疮痍,语气凄凉。
“赵老,您一生为高仓国所做的功绩无人能及,父皇敬重您的为人,我也一样”。高傲如高云庭,鲜少跟别人对话时会用我代替。
“老夫之心可鉴日月,你虽然贵为皇族,又文韬武略,但是先帝待我恩重如山,我对先帝一片赤诚之心,先帝之命不可违”!
“父皇要找的是性格宽和,能一心为百姓的储君,而不是现在昏庸无道的皇上,难道这些年,赵老还没看明白吗”?高云庭难得的跟人说起了心里话。
赵老一阵沉默,其实他当年退出朝堂的另一个真实原因就是,朝堂的不正之风太盛,天子又不听这些老臣之言,整日流连后宫,以至于朝堂外戚专权,整个高仓国都乌烟瘴气,他当时也是心灰意冷了。
高云庭见赵老沉思不语,又上前一步开口道:“云庭请求赵老再次出山,助云庭拨乱反正,还朝堂以清明”。说罢,眼神恳切地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老人。
赵老其实心中是相信高云庭会做个好皇上的,可即便如此,他也有他的固执与眼见,高云庭是经才伟略,是会爱民如子,但是他现在是要反了当朝天子,只此一条,他就不能助高云庭一臂之力。
“你走吧,老夫那日没能一死留住气节,如今也没什么话好跟你说”。赵老说完紧闭上双唇,磕紧双目。
高云庭也知道赵老之心决然,赵老现在的身体虚弱至极,与他多说伤神,恐再起隐忧,于是道了声:“保重”,就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