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希夷《代悲白头吟》:古人无复洛城东,今人还对落花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想到这首诗是因为今天是冬至。冬至日是中国“太阳历”的新年,称为“岁”;春节是“太阴历”的新年,称为“年”。原来“岁岁年年”并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有着时间的梯度。
两个重要的新日子,相隔的时间却是这么短,让人觉得古人似乎要以一步紧似一步的仪式感来表达一些什么,期待一些什么,也像是盛情准备着一些什么。一年中最漫长的夜晚终要过去了,温暖会随着黎明的到来慢慢增生,多么有象征含义的日子啊。那么过去一年中所有的不如意,所有的悲伤就存放于过去的黑暗之中,希望和期待就随着增长的光明而滋生。
那么,能够期待一些什么呢?虽然对于时间来讲,对于过着的庸常的日子来讲,岁岁年年,并没有不同。生活总是在重复着衣食住行的营营碌碌,悲伤总会过去,惊喜却迟迟不来。
那么,从“岁”到“年”的这一两个月,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自己活得感性一点,在现实之外多一点虚无而浪漫的念想。即使到了过“年”的时候,这个念想可能最终还是会被扑灭。可是生活的本质本来不就是这样子的吗?在满怀期待和希望落空之间不停的摇摆。如果悲观一点的表达就像叔本华说的,人生就是在痛苦和无聊之间摇摆的钟摆。所有的人都一样,但大家还是乐此不疲的一年年的重复着,就像希腊神话中西西弗斯在推石头一样。
除了日子,岁岁年年是如此的相同之外,人也是岁岁年年的不变。我们大多数人都是固守在一个地方,或者说是被困在一个地方,在自己的身上看不到岁月带来的改变,除了皱纹和白发之外。同样的工作,同样的生活场景,同样的心智,同样的眼界,不知哪一天开始,我们的生活就成了单曲循环,就如陈村的小说《一天》写得那样,冲床工张三一天的生活就是他后半辈子生活,所有的日子就是像复写纸一样。大概很多人某一天开始,就会复写了自己今后的人生,只是有的人更早些,有的人很迟。张学良将军他活了101岁,但他说自己只活了36岁,因为36岁以后的人生再也没有变化了,再也没有成长了,再也没有惊喜了。
在这样的意义上我倒是希望岁岁年年人不同!
即使这“岁岁年年人不同”里,难免会有着岁月流逝、物是人非的伤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