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许明玉
又到月初了,我跟领导请好了假,回部队大院的家属房里小住数日。回来后第一件事照例是彻底清扫屋内卫生,老公负责厨房里的擦洗漂涮,我在主卧整理床铺。
我把被罩床单一一拆卸下来准备投入洗衣机,把稍稍外移的大床垫费力地向床头推了推。就在我认真地铺上新床单时,竟在床垫与床头的微小夹缝间发现了一角花哨且残缺的包装纸。
上面的小字清晰可见:××天然胶乳橡胶避孕套。一看便知,它肯定不是我们惯用的style。当时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忽而又有10000+个假设闪现。我用手掌抚着胸口压住心中的怒火,两指捏起那安全套包装的一角,直奔老公而去。
走到厨房门口,我把双手藏在身后,倚着门框,立马换了一副温柔的神情,若无其事地与老公搭讪:“哎,平时有人来家里做客吗?”
彼时,老公正在一边哼歌一边悠闲地刷洗餐具,他没有抬头看我,漫不经心地回应:“你不在家,我除了换衣服基本都不回来,谁能来做客?”“那你回来住过吗?”“不回来呀,连里的事情都忙不过来,哪有闲功夫往家里跑?何况又没有你给我暖被窝,我更不可能回来住了。”老公这时一个回头,向我抛了一个媚眼儿。
对话至此,我就直接把捏着那角包装纸的手伸到他面前,:“这是啥?”老公一脸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的样子。
我索性将那包装纸凑近他的眼前,唯恐他看不到上面的小字。只见他的脸瞬间变白,又渐变成微红,结结巴巴地问:“这不是咱们的吗?”
我几乎狂吼起来:“你什么时候跟我用过这个牌子?”老公把脑袋耷拉下去,将双手从水池的泡沫中抽离,缓慢地在腰间蹭干水渍。我的眼泪早已爬满脸颊,肆无忌惮。
我平静地问他:“说吧,你带谁回来过?谁睡了我的床?”
“媳妇儿,你信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可不是那种人!”
我反问:“那事情是怎样的?”
老公叹了口气,说:“我全招。几天前,连里×班班长小李家属来探亲,那时刚好赶上小李要参加团里组织的集训。他本来要把老婆安排在县里的宾馆住,可我怕他来回跑耽误时间不说,还容易分心,影响比武成绩,我就擅自作主,把他们邀请到咱家住了。”
“刚才问你,为啥没说?”“我了解你呀,爱干净,有洁癖,不喜欢别人用你的东西。怕你会阻止,怕你会生气,就没敢说,想着瞒过去就好了。”老公绞着十指,满脸讨好的表情看着我。
这时,我感觉到心里有一块悬着的大石“噗通”一声着了地,我便更大声地嚎啕起来。老公慌了神儿,手忙脚乱地一手捂起我的嘴巴,一只手伸出食指作“1”状比在唇边,说着:“姑奶奶,隔壁住着领导呢,哭这么大声影响多不好!以为我咋地你了呢!”透过泪水望着老公着急上火那憨憨的傻样,我心头一软,忍俊不禁。
是啊,我的老公,就是一块木头。他的心里已经装满了连队、我和儿子,哪里还有闲心再址没用的?就算是信不过男人的本性,我也该相信他这身严整军装的无形约束力。
想到这儿,我倒羞惭起来,觉得的确是自己想得过于复杂,玷污了老公对我的这一片痴心。
阳光洒进客厅里,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俩不约而同抬起头,莞尔一笑,握手言和。既然选择做了夫妻,不仅仅要同甘共苦,风雨同舟,更要彼此信任,忠贞不二。
在这件事上,我的确是错怪了老公,但他也误解了我。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第一次去中俄边境连队探亲,家属房里除了一张木床空无一物。连里的战士们你拿来一条毛毯,他送来一床棉被的,东拼西凑才勉强能住人过日子。
那时我还年轻,也曾嫌弃过战士们的枕巾上的汗水味,也质疑过那些被褥是否干净。记得那时我每天睡觉都是穿着外衣的,毕竟一想到和素不相识的战士“共用”一条被子,心里还是感觉别别扭扭的。
我永远不会忘记,我挺着大肚子去团里看望集训中的老公,因当时团里有上级部门检查工作,招待所早已住满。老公满脸愁容,一筹莫展。
机关的王哥听说了我们的情况后,主动把他的家属房钥匙送到老公的手上,说:“弟妹身子不方便,别住外面来回折腾了,不嫌弃的话住我家吧!你嫂子领孩子回老家过暑假了,我回单身干部宿舍住就行。”短短几句话,把我们两口子感动得一塌糊涂,热泪盈眶。
我永远不会忘记,临产前一个月我搬进了部队大院待产,依旧是热心的战友们帮忙搬家、铺床、打扫卫生。
装备股的刘哥运来了他家的电视机给我无聊时解闷儿;营房股的杨哥送来了自家的煤气灶,解决了我们的开伙问题;还有机关司务长蒋大哥,时常让嫂子端来他家自制的牛肉酱,那一碗一碗红彤彤、光亮流油的辣子,盛装的满满都是情谊,吃起来暖胃又暖心……
虽是一桩桩、一件件的小事,但我们夫妻牢记于心间的都是来自部队兄弟们的恩情。就凭这,如果老公直接跟我说连里有家属来,没地方住,我也一样会不假思索地主动邀请他们入住我家。
“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我们都愿意把这样特殊的热情传递下去,帮助兄弟解燃眉之急,让他们也感受到如沐春风般的温暖。
这场误会源于老公事先没跟我商量,也说明了他实际上低估了我这个军嫂的思想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