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我曾见过的
我所见到的,也许你我也曾见过听过抑或从未感受过的,但它确实存在着,如一颗颗钻心的钉子,成为时代的痛。
-写在前面
2017年,我去到某省某贫困县某镇上和当地基层医疗工作者一起完成居民卫生监测项目。早上从成都出发,到县城已是正午。一路颠簸,入夜终是到达镇上。休整一夜,第二天一早便和同行医生出发去到农民家里调查。农村的山路崎岖,好在修了很多水泥路,车辆能够顺利通行。去往农户家里的路上我们刚好遇到了他们,一老一小,小女孩搀着老人缓缓走着,便请她们同行去她家。车上,老人笑嘻嘻地跟熟识的医生聊起来,“我们早上去赵医生家买了点药,今天出门运气就是好,遇到你们少走半小时路”,旁边的小女孩怯生生地挨着老人坐着。快到老人家里,我们下了车,绕着小路进去。周围几只大狗恶狠狠地盯着我们,边走医生边叫老人帮我们盯着狗,别咬着人。老人的家主屋一间很老旧的房子,墙体是土筑的,屋顶是几十年前中国最常用的砖厂烧制的黑砂瓦。主屋旁有一间木头搭建成的猪圈,里面养着猪。从外面往屋子里看去,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在她家院坝里,老人给我们俩端了两个凳子,用旧衣服当抹布,抹去了一张大方桌上的泥土。我们围着桌子坐下,开始我们的调查。
我们的调查包括特别多的内容,也有涉及隐私的问题。说我们是查户口的一点也不过分,我们不仅要查户口,还要问收入,问每个人的基本情况,身体健康情况和看病就医情况等等。随着调查的深入,我也了解到老人家里的很多情况,老人每次看病要走将近两小时才能到最近的村卫生室,平时烧柴煮饭,用的水是打的井水,家里也没有低保。在我们询问家庭收入情况的时候,老人便一直强调她很穷,没有一点收入,做庄稼赚不了钱,孙女读书要花钱。这也是大部分人一贯的回答方式,我不以为意。我见过农村的破旧的砖瓦、崎岖泥泞的小路和很差的生活条件。但当我问到她们家的支出的时候,我却是一惊,她们去年除了农药化肥、电费医药费、教育费等必需的支出外,仅有一笔额外的支出,就是她给孙女买了一套几十块钱的衣服。我震惊地再提醒是否有遗漏,老人笑嘻嘻说到“去年的油盐酱醋都是你们送的”。老人由于前几个月挖红薯劳累过度,腿一直疼,找村医看过两次也只是吃了药,没有休息也没太大效果。她说她不敢休息,休息了孙女每个月的生活费没着落。我望着躲在老人背后穿着校服的小女孩,扎着有一点乱的马尾,好奇又胆小地看着我们和我们手上的资料。正是豆蔻年华的女孩子,她的青春又是如何安置的。
老人和小女孩的生活为何到了如此地步,她们的亲人呢?如此揭开便又是血淋林的伤口。老人带着十多岁的孙女生活,小女孩的父亲不仅从来没照顾过她们俩,几年前还把老人辛苦攒的一点钱也骗走了。小女孩的母亲几年前进了传销,一去无音讯,留下了她。十几年前,老人的丈夫在陪伴了她几十年后,因病撒手人寰。老人曾经有过五个儿子,农村养儿防老,这对她来说是无比的幸运,这五个儿子寄托了她一生的希望,等到他们长大,或许能补充家里的劳动力或外出务工补贴家用,终能使整个家庭不断地传承壮大。但正当她准备领取自己的果实的时候,老天剥夺了她最大的希望。四个儿子都在她含辛茹苦将他们养大后,在二十多岁的年纪,病的病,意外的意外,最终都是去了。老二也曾结过婚,但没多久妻子也走了。她唯一有的只有这个孙女了。
我想起了《活着》,在昏黄的余晖中,福贵和他的老牛在田坎上休息着。
我有这样的经历是来自导师的项目让我有了这半年来下乡入户的机会。为什么会想着把它记录下来,可能是因为上天给予的苦难、在苦难之中的坚强、社会大背景的变迁和一些终沦落的美好带来的疼痛,而不愿意让这种疼痛随着年龄和时代淡去甚至消失于我于时代。
-写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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