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如水的夜,翻开诗人席慕蓉的诗集《时光九篇》,看见扉页上我写下的字迹,一笔一划,稚嫩,清秀,端正,一如年少的自己。那是我第一次读她的诗歌,如同仲夏的夜晚,天空湛蓝,繁星满天,我站在故乡的原野上看星星。仰着头,一任文字的星光将我覆盖。
她的诗,纯净、清雅,似水边亭亭出水的一朵白莲。好诗如知己,仿佛是你心里埋藏多年的一句话,只是诗人替你说出来。正是“为赋新诗强说愁”的青涩年华,课余的时光都给了她的诗歌。她的诗扎根在一个女孩的心里,如同怀揣着一段不为人知的爱情,静寂的,隐秘的,寂寞地盛开。我时常随身带着那本薄薄的诗集,默念着,欢喜着。我的心是被她的诗歌喂养大的,她的诗歌引领我走进文字郁郁葱葱的丛林,我奔走其间,乐此不疲。
她的诗歌更多的写青春,生命,时光,爱情,忧伤,它们如同一只只黄鹂站在诗人的窗棂上鸣叫。她怀着一腔柔情,随手写下一行行短句,诗歌中流淌时光的怅惘,爱的忧伤,乡愁的悲凉,充满诗性之美。
席慕蓉的故乡在内蒙古,六岁时离开故土随父母到了台湾。然而,她写故乡的诗如此温情、静美,意味悠长。犹如一曲蒙古长调,有着草原一般的苍茫,大河一般的惆怅。她写道:“请为我唱一首出塞曲,用那遗忘了的古老言语,请用美丽的颤音呼唤,我心中的大好河山”。
“月亮出来的时候,如何照我塞外的故乡”这些诗句,让我想起画家东山魁夷的画《月唱》。静寂的夜,深蓝色的夜空挂着一轮橘黄的满月,月光并不明朗,月下是淡蓝的山峦,丛林,湖水,草原。湖水中泊一轮昏黄的月,山川静寂,灵魂安然。月夜里隐隐传来清远的笛声,如白鸟掠过湖水。故乡是一轮满月,无论游子离别故乡多少年,那轮故乡的月亮总是盈盈地照着,照着游子的心灵,照着草原千里,照着塞外故乡。
诗人是世界上最具灵性的人们,诗歌是一条流淌在诗人心底的河流,顺着光阴,岁月,季节流淌而来,诗人做到了只是倾听内心的声音,静静地书写。
如果说,时光是最大的秘密,让诗人如临大敌。命运同样是最大的秘密,让你我辗转其间,如临大敌,又无能为力。
“余生将成陌路,一去千里。在暮霭里向你深深俯首,请你为我珍重,尽管,他们说世间种种最后终必成空”。她笔下的离别,不同于柳永笔下“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凄切伤感。不同于小山词中“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的缠绵。她笔下的离别,有着薰衣草一样淡淡的忧伤,挥之不去,忘却不了,梦境一样的迷离。让人想起长着香樟树的渡口,一叶孤舟,含泪的眼眸,离别的笛声,水边婷婷的女子……
青春的美好与珍贵,在于它的短暂和无暇,在于它稍纵即逝,永不重回。爱情的美好,也正在于此。让岁月深埋于泥土成为珍珠,将爱情深埋于光阴凝成琥珀。
诗歌不是顺着时针而唱的,它总是逆着时针的方向,它总是追回年少时的内心,想起那场爱,那一场离别。“可是,不眠的夜,仍然太长,而早生的白发,又泄漏了我的悲伤”。古人说,思君令人老,玄鬓白发生。美与痛从来都是紧密相连,爱与痛同样血肉相连,可是年轻时的我不曾知晓。
“所有的结局都已写好,所有的泪水都已启程”。不是吗?光阴是最神奇的雕刻师。静夜里,读着你的诗,泪湿了眼角。你的诗是一根针,刺痛心壁。你的诗是心底深处的一根琴弦,只在有月亮的夜晚幽幽地弹起。
沿着诗歌的脉络,我看见了青春的时光。然而,我已被时光的洪流一点一滴地淹没,寻找到的,只有你的诗歌。光阴是什么?长的是惆怅,短的是欢颜。时光似一位睿智的长者,他告诉我,曾经的我,永远回不去了。
我写给诗人的只有那样一句:光阴走了,唯有诗还在。青春,流年,光阴和爱。你的诗歌在光阴深处静静看着我长大,等我回眸,等我以一支笔描绘青春的模样,描绘爱情的模样,描绘光阴的模样,好让我一生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