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内含部分游戏第五人格里的画家艾格与邮差维克多的CP情景,但是与游戏剧情关联不大,没玩过游戏也可以放心观看。角色OOC较多,不喜欢的可以直接退出。)
赤历3048年3月23日,倒春寒让地面结了一层白霜,这个地方已经有段时间不见像他这种身穿深灰色的军服的身影。
他们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并不愉快。
皮鞭的抽打声伴随着轻微的呜咽,靴刑的夹板似乎要把那布满青红伤痕的双腿夹碎......
“你只需要告诉我 你们的反攻计划下一步是什么,就可以少受点皮肉之苦。”黑军装外套着白大褂的斯吉洛戏谑地看着眼前这位双手被锁在审讯室墙壁上的赤匪 ,“谢团长,你的战友都已经死在了我改良的毒气里,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又何必自己找死......”
“原来是你......”对方突然抬起头紧盯着他,“杀人凶手!我绝对不会把计划告诉你!”
“每一个进来这里的赤匪都这么嘴硬。”
把审讯室里所有的刑具都用了一遍,什么也没问出来。
“很好,明天我们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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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推进29号牢房的他右脚踝铐上了一条很长的铁链,最远也只能走到铁栏门边。他靠着墙壁略微回复体力,尽力对牢房门外巡视的看守微笑并问好,可是半天了也没人回应他。 有些失望的他吃了一口送进来的略微发霉的硬面包和剩菜,带领部队多年征战的他早已习惯了吃苦受累,这种勉强能被称为“食物”的东西对他而言还可以接受。
当天晚上,命定的相遇出现了。
他靠着门口继续等待下一个陌生面孔,一位进来检查的男子在他的牢房前停住了脚步,惊愕的眼神透出些许不知所措。
“我姓谢,敢问您尊姓大名?”
“我叫亚伦......亚伦·斯莫尔......”
那是第一次有看守愿意回答他。眼前这位叫亚伦的看守有一双奥意族的深蓝瞳孔和一头唐族的黑发,在回答时显得非常紧张不安,说完就直接下了楼。
他明白这是一个艰难的开始,自己既然来到了这奥森维集中营便没打算活着出去,但还是希望有人将自己所的相信的理念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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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4日下午六点,斯吉洛准时到来。
“谢团长,第一天来到这里,住的可还习惯?”
他不耐烦地斜视了对方一眼,明明斯吉洛的那张脸堪称绝色,足以让见到他的人神魂颠倒,但是那冰冷的眼神却在警告他对方只是个危险的杀人狂魔。斯吉洛上翘的僵硬嘴角强行拉扯出微笑,着实让他觉得恶心。
“如果你能再也不出现,我会觉得更好。”
“看来还是得继续。”
和昨天一样的审讯室,只是这次不再是把刑具全部试一遍。
“没事,我们慢慢来。”斯吉洛将准备好的竹签拿到他眼前,“敢试试这个吗?”
“为什么不敢?”
锐利的竹签深刺入指甲缝又被斯吉洛狠狠拔出,十指连心的疼痛直击大脑。他闭上眼咬牙坚持,绝不吐露一个字。
(注: 这是《红岩》里江姐受过的同款酷刑,江姐也有历史原型。)
十五分钟后,斯吉洛看着他鲜血淋漓的十根手指满意地点点头。
“好了。今天先到此为止。”
“呼......呼......”
“斯吉洛上校,今天的实验数据整理好了。”一位戴眼镜的清秀男子出现在审讯室门口,“但是有两个异常数据还需要排查。”
“怎么又有异常数据?”斯吉洛微微皱眉,“算了,等我回A区处理。卡门,送谢团长回去。”
“是。”
回到牢房之后,脚镣立刻被锁上。曾经能拿起机枪的他如今已经连筷子都拿不动,只能尽力把双手藏在背后不想被晚上来检查的亚伦看到。
虽然和亚伦才刚认识,但是自来熟的他还是能和亚伦聊几句。最初的几天亚伦还表现出不安,但之后就慢慢放开情绪了。在这种地方待久了谁都会烦躁,亚伦开始和他倾诉集中营里“工作”的苦恼。 这和他想的一样,军阀部队内部的阴暗冷漠让部分士兵产生了厌烦情绪,他们其实和红色党的战士一样向往和平。
他能感应到亚伦内心保持着善良与温情,于是他跟亚伦说起自己以前在部队时和战友的相处时光,虽然故事里的战友都已离他而去,但是那些艰苦而又温暖的日子依旧是他最珍贵的回忆。
“如果有一天获得了解放,会是个什么样子?”
“到了那一天,我相信我们的党会带领根据地里所有被压迫的人民建立一个新的国家,一个没有压迫、没有专制、没有剥削、没有饥饿的强大国家。”
“就像我以前在村里一样?”
“对,就是那种和平宁静的生活。”
他慢慢从亚伦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斯吉洛的事,以及这地方的真相。前线了解的奥森维集中营是给军阀艾伦森不断提供生化武器的后勤部队,储存了一部分毒气弹和细菌弹,同时也是反攻计划的最后一战的预订地点。但是这显然不全面,亚伦告诉了他这地方能源源不断研制出改良毒气与新型致病菌的原因—————— 直接用唐族人做人体实验。
作为红色党党员的他想起了奥陆东北部那些被劫掠的村庄以及自己惨死的父母,心中怒不可遏,但是每日的鞭刑与营养不良让他的身体比以前虚弱了很多,现在的他已经无法阻止斯吉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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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奥森维集中营 B区当俘虏的日子异常煎熬,心理扭曲的斯吉洛每天都会在下午六点准时来找他,基本上都是先和他说几句话然后就对他用刑。 虽然亚伦说斯吉洛作为奥森维集中营长官智商挺高,能做到仅依靠大脑就算清楚一场实验里几百人的实验数据。但是他察觉到斯吉洛和他对话时表现出了情商低的一面,因此天天被他怼回去—————
“你晚上睡得着吗?不怕那些唐族人的亡灵半夜找你索命吗?”
“尊重永远是相互的。你不把唐族人当人看,那作为半个唐族人的我也不必把你当人看。”
“斯吉洛你真是让我见识到了‘人类’这个物种的多样性。啊不对,你好像不能被称之为‘人’。”
“下雨天别出门了,小心让雷劈死你。”
“但凡我没受伤,我单手都能掐死你。”
怼回去的代价正是受刑,斯吉洛似乎对鞭刑情有独钟,靴刑也用了很多次。每天的酷刑拷打使得他身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唯一不变的是他从未透露过任何情报。 这种痛苦又枯燥的日子里亚伦就是他唯一的指望,他必须努力争取让亚伦站在他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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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历3048年6月13日,他略显疲惫地倚着牢房门,不自觉地唱起自己最熟悉的那首歌。
“Вставай, проклятьем заклейменный. Весь мир голодных и рабов. Кипит наш разум возмущённый. И в смертный бой вести готов......”
“谢团长你竟然会卢森语?!”不知何时已经上楼的斯吉洛先声夺人,“这地方可是少见会卢森语的人。”
“我是唐卢混血,当然会卢森语。” 他平静地等到斯吉洛在牢房门前站稳,黑军装外套的白大褂略带消毒水味。他敏感地注意到斯吉洛左胸处的口袋里有一块折起来只露出一角的黑色方巾,这在奥意族的传统里有表示哀悼的意思。斯吉洛的身后跟着他的助手卡门,以及两位从A区跟过来的荷枪实弹的看守。
“你姓德亚沃尔,我记得卢森语里也有不少以字母‘д’开头的单词。Давить(压迫)、деклассированный(道德上堕落的)、деΦективный(有生理或心理缺陷的)、драматицеский(装模做样的)......不过我觉得还是那个单词最适合你。”
他突然用手指向牢房门外保持着平日里的恶心假笑的斯吉洛。
“Дьявол(恶魔)!”
一旁的卡门神情转为严肃,但还是选择看向自己的上司斯吉洛,等待斯吉洛的反应。可是被骂的斯吉洛只是淡然地回了一句:“看来谢团长你的词汇量不少,是谁教你的?”
“我妈妈,卡秋莎· 波列日涅娃。” 谢团长用一种嘲讽的眼神盯着斯吉洛笑容逐渐凝固的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出身,我们组织里有关于你的资料。我小时候有父母陪伴,至于你......呵,从小没妈的野孩子,看现在这样估计也没被爸爸疼过。”
“Сука,блядь!”
被戳中痛点的斯吉洛再也笑不出来了,直接破防:“姓谢的!你骂我我可以忍,但是你不可以骂我的父母!卡门,带他来三楼二号房间,我要亲自动手!”
“是。”
卡门的表情仿佛一个冰冷的执行工具,转过身死死地盯着毫无惧色的他,“敢伤害斯吉洛上校的内心,我记住你了,谢知常。”
B区三楼的二号房间,许久未用的临时手术台被打扫干净,他被人用皮带强制固定在手术台上任人宰割。
“今天来给你试试你们唐族的刑罚。”斯吉洛将随身带的解剖刀从腰间左边的保护套里抽出来,“谢团长,你现在给我道个歉还来得及。”
“道歉?不可能。你直接动手吧。”
“今天刚好是我父亲的忌日,那就用你的血祭奠他的灵魂......”
他看到斯吉洛往解剖刀刃上、戴着医用手套的手上以及他的左膝盖上喷了些许消毒的酒精,紧接着就是手起刀落。
解剖刀的切割伴随着无法忍受的疼痛,极其锋利的刀刃精准地切开每一丝韧带让那块骨头慢慢地与腿部分离,出于本能的剧烈挣扎在皮带的束缚下显得毫无用处,浓烈的铁锈味随着鲜血的滴落散发开来。
“啊!!!!!!”
在他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里,斯吉洛止不住地狂笑起来,像是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愉悦和兴奋,甚至故意放慢下刀速度,延长他痛苦的时间。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一个小时,他感觉自己已经痛到麻木,左腿完全动不了。
“呼,呼,呼......”
漫长的折磨里失去的大量血液让他的意识开始模糊,只剩下极度的愤怒和痛苦还能让他维持清醒。
“这东西不错,我拿走了。”
带着习惯性假笑的斯吉洛用右手将那块粘连着皮肤、血肉和筋脉的膝盖骨拿到他眼前,偏米白的医用手套上已经沾满了鲜红的血,那双深蓝色的瞳孔里满是癫狂。
斯吉洛将那块刚从他身上切下来的膝盖骨暂时放进了一个培养皿里,笑着说道:“我会好好保存这东西的。如果你下次还敢嘲讽我的父母,可就不是挖一块骨头这么简单了。”
说完,斯吉洛突然凑近,带着虚伪的微笑说道:“谢团长,需要我给你止血吗?失血过多是会死的。”
“不需要!”
“真是倔强。你要是死了,那可就不好玩了。”斯吉洛用脱掉手套的右手温柔地抚摸起他的脸,他只觉得一阵恶寒和反胃,“我要你活着,我要让你好好品尝什么叫生不如死。”
“把你的脏手拿开!”
“好好好,我拿开。”
“疯子......”
用双氧水进行简单的消毒,纱布绷带一圈圈将那用压迫法止住血流的伤口遮住,被人抬回二楼的29号牢房床上,这还是他印象里自己从三月在战场上被俘后第一次这么狼狈。
当晚,亚伦照例进来检查,看到了坐在床头上的他和他包着纱布绷带的左腿。
“谢团长,你的腿......”
“我这左腿算是废了,膝盖骨......被他挖了。放心,我没事。”
“腿......很疼吧?”
亚伦的神情有些复杂,像气愤又像为难。他尽力露出微笑表示想让亚伦放心:“那当然......他没打麻药......”
他注意到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亚伦的眼神发生了变化,纯净的善意化为哀伤的视线静静拂过他废掉的左腿。
那一夜,腿伤的疼痛让他根本睡不着,他想起了自己以前受过的那些伤 。流弹擦过额角差点要了他的命、炮火中炸伤右腿继续指挥作战 、弹片扎进手臂切开皮肉取出...... 他很清楚自己能走到这一步非常幸运,毕竟曾经认识的那些面孔多半已经在战火中逝去......还有最后一位故人,36团的方团长,他俩曾定下重要的约定,不知道现在对方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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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左腿废了,但是亚伦不在的时候他还是努力想要站起来。事实上对他而言光是把腿一点点从放在床上变成坐在床沿上就已经是剧痛,可是他感觉心里有一股力量让他一定要站起来。
他屏住呼吸用右手撑着床沿,想尽量用右腿支持身体,但是撕裂伤口的疼痛让他本能地不敢动左腿。那条锁住右脚踝的锁链此刻成为了最大的累赘,似乎要把他永远锁在这张湿冷的床上。
“不行......决不能......什么都不做......”
因为暂时站不起来,他被小人得志的斯吉洛冷嘲热讽。每日的用刑倒是暂时没了,毕竟这不停疼痛的伤口已经和上刑所差无几。
半个月后。
“谢团长,我看你还是尝试在地上爬比较好,这样可比站起来简单多了。”斯吉洛按照惯例准时来找他,“左腿都废了还要反抗?”
斯吉洛这种恶魔的嘲笑让他血压飙升,咬紧牙关把腿挪到床沿,从床上下来用右手扶着床边的桌角,依靠右腿的力量硬是站了起来。斯吉洛虚伪的微笑瞬间塌陷,眼瞳里满是惊异。
“你......”
“斯吉洛,你只能做到这种程度吗?”
他感觉自己随时都会因为受不了这疼痛而倒下,但绝不是现在,他要让这个恶魔好好见识一下自己的意志。
这天的斯吉洛没有对他用刑 ,转身带着卡门走了。他一点一点单脚跳到门口,等待亚伦的到来。
“您怎么挪过来的?”
亚伦似乎也不相信眼前看到的景象,一个身受重伤的残废自己从床上挪到门口确实太艰难了。
“那个‘魔鬼’以为废了我一条腿我就站不起来了,他未免太小看一个红色党党员的毅力。”
“谢团长......”
“亚伦,如果你是我们的‘同志’该多好......”
他忍不住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凭亚伦的觉悟已经完全可以加入他们组织,但是亚伦自己却突然变得抗拒:“不,不行!”
望着亚伦匆忙下楼的背影,他轻叹了口气,不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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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历3048年7月份,距离他失去膝盖骨已经过了快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他的身体还在不断增加伤痕,而这些都是拜斯吉洛所赐。
“其实这地方还有一样刑具你没试过。”斯吉洛慢慢蹲下盯着刚被刑具伤到双脚脚踝而站不起来的他,“那东西是克莉丝发明的,就放在这个审讯室隔壁。想试试吗?”
“你尽管试,泄露一句情报算我输!”
“呵,我可舍不得对你用那东西。”斯吉洛一如既往地带着假笑,“那东西......会致死,我可舍不得让你死。”
“你......”
当晚,疼痛让他心里有些狂躁,他怕自己会情绪爆发所以没和亚伦说太多。经过斯吉洛的反复折腾,他左腿的伤口一直没见好,倒是因为天气越来越热而逐渐发炎。
伤口的严重感染发炎终于引发了高烧,他感觉大脑变得沉重而混乱,对于送进来的“食物”他只能吃下一点点,记忆如雪崩般分崩离析。那些离他远去的名字突然变得清晰,不论民族、不论性别、不论年龄......
指引他入党却早早牺牲的他的大伯谢寒、被叛徒出卖而选择自杀的他的妻子小刘、为了救他而死的指导员纳里、被敌人残忍杀害的未成年通讯员“小萝卜”、临终前告诫他不要忘记初心的王政委......
他脑海中的时光慢慢倒流,最后停留在他入伍后认识的第一位战友的名字上————
“林哲......”
他一遍遍地默念着这个名字,将自己的灰色八角帽紧贴在胸口。那年雾岭一战,身为护旗手的林哲牺牲了,只留下被炮火烧残的战旗。这军帽上破旧的红星就是用林哲留下的战旗一角做的,他曾发誓要戴着这红星直到解放的那一天。
“林哲......林......哲......”
咯吱一声,有人打开了牢房门。 是亚伦吗?不对,现在应该还没到亚伦换班的时候,所以......是“它”!
“谢团长,今天感觉如何?” 斯吉洛弯下腰戏谑地看着因高烧而四肢无力到只能躺在床上的他,嘴角带着一如既往的恶心微笑
他意识到现在是一个机会,艰难地举起右手伸向对方的脖子,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你就这么想杀我?!”
对他的努力嗤之以鼻的斯吉洛随意地拍开了他的手臂,虚弱的他在手臂被拍开后再没了抬起手臂的力量。
“伤口感染?嗯,也对。在你之前来到这里的25个人里有11个死于伤口感染,我估计谢团长你也快撑不住了吧?”
愤怒再次让他清醒了一些,原来自己来之前已经有11位同志像自己一样被关进这座炼狱死在伤口感染的痛苦中,而斯吉洛估计是一点治疗都没给他们。
“斯吉洛......你这个......恶魔......”
“多谢夸奖。”自认为高高在上的斯吉洛看了一眼他左手中紧紧抱着的军帽,轻蔑一笑,“我这里有退烧针和消炎药。想要吗?求我啊。”
“你......休......想......”
“呵,那你就在这里等死吧。”
“我......哪怕是死......也不会求你......”
他原以为自己会就此去另一个世界和战友们团聚,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是亚伦帮了他。
“谢团长,能听到我说话吗?”
“亚......伦......”
“坚持住!我会想办法救你的!”
“呼......”
在发烧的晕眩中又昏昏沉沉地过了一天,他尽力把“食物”吃了一点点。重感冒与伤口感染带来的虚弱让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静静等待亚伦的下一步行动。
第二天,他在迷迷糊糊间感应到斯吉洛似乎来过,但只是看一眼就走了。
熬到那个熟悉声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他意识到自己有救了:“谢团长,我会帮你把伤口清理好然后重新包扎。但是......会很疼,你要是受不了可以喊出来。”
“不行......喊出来被人听到......你就麻烦了......”
奄奄一息的他费力地睁开双眼,用尽力气扯过被子一角用牙齿咬住,之后向亚伦微微点头表示可以开始了。
虽然清理伤口上腐肉的疼痛和挖膝盖骨时的疼痛差不多,但他只敢发出微弱的呻吟,他不想给亚伦招来麻烦。 这个过程持续了二十多分钟,亚伦用医用剪刀清理掉腐肉之后擦干伤口周围的鲜血,将伤口重新止血包扎好。
他终于松开了咬住的被角,双手手心能看到清晰的指甲印。亚伦将他扶起让他把消炎药和退烧药服下,他吃完药之后终于疼晕了过去。
那一晚,他做了一个遥远的梦,梦见了自己的童年。
父亲谢熠总是教导他要做一个正直的好人,他记忆里的母亲卡秋莎很爱笑,可是这些美好都在他十九岁时戛然而止。他靠着努力在乱世中考上了大学,却在大一刚结束时得到噩耗:那些种族歧视者杀了他父亲以及护着他父亲的母亲,而这一切的背后都是军阀的暴虐统治。仇恨让他选择了举起右拳对着那面红旗起誓,他跟随大伯谢寒加入了红色党......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醒了过来,伤口似乎已经没有那么疼,脑子也清醒了一些。再看看床边,亚伦趴在床边累得睡着了。他有些不忍心立刻把亚伦叫醒,静静等待换班的时间临近。
...................
“亚伦......亚伦......快醒醒。”
“嗯......”
“谢谢你。”
“嗯?谢团长你醒了,现在感觉怎么样?”
“还好,没那么晕了。现在是几点?”
“我看看......”亚伦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三点五十五!我该换班了!不说了,我先走了!”
他目送亚伦急急忙忙地离开,收回目光看一眼自己的左腿。他知道这种事瞒不过斯吉洛的眼睛,等到下午六点自己估计要承受加倍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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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六点,如他所料。
“到底是谁在帮你?说!”
斯吉洛的表情很严肃,就连平日里习惯性的假笑也挂不住了,这说明此时斯吉洛的内心已经愤怒到了一定程度。
双手被锁链锁在审讯室墙壁上的他迎上斯吉洛愤怒的眼神,稍微瞥了一眼对方左手里那条刚刚从他伤口上解下来的染血绷带以及对方右手里那条眼熟的皮鞭,淡定地说道:“第一百次了。”
“什么?”
“从我三月底时来到这个鬼地方,这是你第一百次把我锁在这里审问。我不会说的,就像前九十九次一样。”
“不说?我还是不信你不说。”
啪!
“唔呃!”
皮鞭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他的左腿伤口上,刚凝固的伤口再次崩开出血,他咬紧牙关勉强扛住
紧接着是第二鞭、第三鞭......
二十多下鞭打之后,皮鞭上的倒刺将他的伤口刮得血肉模糊。飞溅出来的血液将斯吉洛身上的白大褂染红,如同冰原上盛开的傲雪红梅。
“呼,谢团长你真是一如既往的固执。”斯吉洛抓住他的头发扬起他的脸,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直直地凝视着他,“信不信我把你的两条腿都废掉,让你再也站不起来。”
“那你就动手啊......现在就挖......我不怕......”
被这句话刺激到的斯吉洛扔掉绷带和皮鞭,从腰间抽出那把一直放在保护套里随身带着的解剖刀,反手握住刀柄,刀刃对着被锁住的他。
“你真的不怕我杀了你?”
“怕死的不是红色党党员!”
刀刃落下,扎在了他左脸旁边的墙壁上,他本人依旧面不改色。
“呼,呼......”斯吉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行,这次算你狠。”
恢复冷静的斯吉洛将解剖刀收起来,脱下染血的白大褂,走到审讯室门口处目睹了全程的卡门身边,从军装衣袋里拿出一整卷的新绷带和一盒消炎药片。
“卡门,帮他把血止住。”
“是。”
再次被抬回29号牢房,戴着眼镜的卡门认真地帮他止血、上药、包扎,虽然表情看起来不太情愿但是手法很专业。
“这消炎药每次吃两片,一天三次。”容貌略显秀气的卡门推了一下眼镜,那双奥意族的深蓝色眼瞳里略带敌意,“真搞不懂为什么斯吉洛上校不杀了你......”
“我也想知道......他早点杀了我才好,让我早点解脱......”
“切,赤匪。”
“你可不要小看我。”他突然有些恼火,“我虽然左腿废了,但是对于你这种恶魔的帮凶还是有信心能徒手打死。”
“你......行,我确实打不过你。谢团长你记得按时吃药。”
一来二去,伤口不但没好反而加重了。卡门走后不到半小时,他听到了外面传来一声枪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之后他一直在等亚伦出现,但是亚伦迟迟不来,他忍不住问代替亚伦进来检查的乔伊:“亚伦呢?他今天怎么没来?”
“他今天不想进来。”
“发生什么了?”
“谢团长,麻烦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你是个赤匪!靠近你只会害死他!”瘦弱的乔伊此刻严肃地警告他,“如果你真的在乎亚伦,就请你远离他!就算是死也不要把亚伦连累了!”
“............”
他知道乔伊说的有道理,低下头没有回答。那一整晚都是乔伊进来检查,他再没有和乔伊搭话。
第二天。
“我已经知道是谁在帮你了。” 斯吉洛依旧带着他的恶心假笑,“按照这地方的规定,私通赤匪可是死罪。你觉得哪种死法比较适合他?直接解剖?当实验品?还是你们唐族的凌迟?”
“他是我挑唆的,要杀就杀我一个人!”
“呵,是吗?”
一身黑色军装的斯吉洛毫不留情地手起鞭落,在他右大腿上抽出一道血痕。
“我不会让你死,但是也不会让你活得舒坦。”斯吉洛的眼神略带笑意,“留着他也好,还能帮我维护‘玩具’。不过他能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还真是让我大吃一惊,我之前都想好把你的骨灰埋在哪里了。”
“呼......” 他的感冒还没有完全结束,眩晕再次来袭,“不要......杀他......”
“不想让我杀他?那就求我啊,求我别杀他。”
“做梦。”
“算了,今天到此为止。”
再次从审讯室被抬回来,他无力地靠着床头,心中的思绪乱成一团。
过了一个多小时,亚伦的值班时间到了。
“亚伦,昨天怎么没看见你?”
他习惯性地向亚伦问好,亚伦却没有回答也没有笑,直接离开牢房把门锁上,之后一整个晚上都是这样。 之后四五天也都是这样,他慢慢想起了乔伊说过的话,意识到亚伦不想再帮他,于是不再向亚伦微笑问好。
为了避开和亚伦对视,亚伦后来进来检查时他不是坐在床头看着左膝盖发呆就是闭眼装睡。他不想连累亚伦,亚伦虽然不是同志但也不是敌人,他保护亚伦的唯一方式就是“远离”。
他明白斯吉洛知道亚伦在帮他相当于亚伦的命握在斯吉洛手里,所以只有自己示弱才能让斯吉洛放松警惕。他主动将自己的深灰色军装换成了斯吉洛给他准备好的短袖囚服,这集中营的夏天也是真的热。
这几天里除了斯吉洛留给他的消炎药,他每天晚上都会在亚伦送进来的硬面包下面发现两片消炎药,看来亚伦还是想要帮他。但是他却有些不希望亚伦再帮他,他真心不想把亚伦连累。
第七天晚上,斯吉洛一如既往地来嘲讽了他几句,他已经无力再反驳,只能默默忍受。
他低着头注视着自己废掉的左腿,做好了新的决定。直到亚伦进来面无表情地把晚饭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打算离开,他叫住了对方:“亚伦,去告诉那些人,我要‘交代’。给我纸和笔。”
“切!”
亚伦回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他能猜到亚伦误会了自己。那天晚上之后亚伦再也没有放消炎药,这样也好,让他别再靠近自己。
他并不是打算背叛组织,而是想换一种方式继续斗争,就用自己手中的笔。
三天后。
“你这写的都是什么?”
“嗯?你不是都看完了吗?怎么?堂堂医学研究生还能看不懂唐语?”
“我给你提供纸笔不是让你写《G》和《Z》里的内容,我要的是有用的东西!”斯吉洛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比如你们的反攻计划。”
“我觉得这些东西挺有用的,我这些年就是靠着这些东西走过来的。”他看到斯吉洛生气反而笑了出来,“要不我再给你写点我童年时和我爸妈之间发生的事情?”
斯吉洛敏感地注意到他故意把“爸妈”两个字咬的重了一些,心里最脆弱的地方再次被戳痛。
“姓谢的,你还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总是用我们唐族的老话。你那么讨厌唐族,为什么不说你们奥意族自己的话?”
“Ok, sir . As you wish. ”
(翻译:好的,先生,如你所愿。)
十分钟后,斯吉洛再次将他绑在了手术台上,深蓝色的眼瞳如同恶灵附身,手中是一把崭新的解剖刀。
“ Welcome to hell . ”
(翻译:欢迎来到地狱。)
...............................
在经历了之前一系列的痛苦折磨后,十个脚趾的趾甲被硬生生拔掉的疼痛都已经显得平平无奇。他还是不想向斯吉洛低头,自己绝不会输给这种人渣。
但是持续叠加的精神压力终于把他逼到崩溃的边缘,他有些后悔自己没和二十四团的战友们死在一起又或者死在七月份的那场高烧里。
八月的B区夜晚微微能听到虫鸣,在这样一个热烈又难熬的夏季里万物似乎都在努力生长准备秋天的结实。似乎只有他在持续的煎熬里走向了衰败,想要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直到那个月圆之夜的到来......
细数自己在墙上写下的一大片“正”字,今天是农历八月十五,也就是唐族传统里的中秋节。按照唐族的传统,这个节日要和家人团聚一起过节。他完全失去了其他的想法,彻底陷入对家人的极度思念中。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每年中秋节都会跟随父母去大伯家一起过节,在满月光辉的陪伴下一边吃月饼一边听大人漫聊到半夜,最后趴在父亲宽阔结实的背上睡着。 成家后他吃到妻子小刘亲手做的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但是那绝对是他印象中不可磨灭的味道。三年前他为了保护家人而离开家,临行前吻了吻熟睡的小梅,小刘的妹妹向他发誓会保护好小梅。
“爸......妈......小刘......小梅......”
如今,父母二十年前就已去世,小刘两年前被敌人杀害。只有小梅不知身在何处,那个他记忆中那个弱小的小女孩是否记得自己这个不合格的父亲......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六点,他费劲力气挪到门前,坐在地上靠着墙等待某人的到来。
“呵,伤成这样还能自己挪到这里。”
“................”
他没有回答,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继续沉浸在悲伤中,就连斯吉洛也看出来他的状态不对:“谢团长,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回答我!”
“今天......是中秋节......”
“中秋节?哦对,是你们唐族的节日。”
“我们唐族有一个传统,中秋节要团聚。”他终于抬眼望向俯视着他的斯吉洛,“比如和父母还有兄弟姐妹......”
“你想说什么?” 斯吉洛似乎对从他口中说出来的“父母”二字过敏了,脸上的笑容瞬间塌陷,直接拔出腰间的黑色格洛克瞄准他的头。
“开枪吧。”他早已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开枪打死我,送我去和我的家人团聚。”
“.............”
这次轮到斯吉洛陷入了沉默。斯吉洛身后的卡门露出了疑惑的神情,像是在好奇为什么斯吉洛不立刻开枪。
“不管过去如何,现在我们两个在父母这方面其实半斤八两......”
他长呼出一口气做好准备,“开枪,结束我的痛苦。”
砰!
枪声响起,破空而出的子弹却是钉进了他旁边的水泥墙里。
“这是谢团长你第一次说我想听的话。”斯吉洛收起了枪,眼神有些复杂,“卡门,我们走。”
“是。”
“杀了我!”他快被逼疯了,“杀了我啊!”
“我不会让你死,至少现在不行。”
斯吉洛丢下这样一句没有任何情感的话语带着卡门离开,只留他一个人在绝望中陷落。
他艰难地挪回床上,静静地注视自己军帽上的那枚红星,慢慢回忆自己当年的誓言重新找回信心———
“我志愿加入红色党,拥护党的纲领,遵守党的章程履行党员义务,执行党的决定,严守党的纪律,保守党的秘密对党忠诚,积极工作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随时准备为党和人民牺牲一切,永不叛党。”
对啊,他坚持到现在的信念不就是党吗......如今的自己既不清楚外面的战况又不清楚亚伦和斯吉洛的心思,对于党做不了任何贡献......似乎也就没了活下去的意义......不如......
他望向了那高得奇怪的牢房窗户,再看看自己身下压住的床单,一个极端的想法涌上心头......
他暂时压住这个想法,努力把桌子拖到床头边。他现在只求看一眼,看一眼那个能将所有思乡人与故乡牵连起来的明月。
忍着深入骨髓的疼痛爬到桌子上,扶着墙壁强行站起来,筋疲力尽的他终于看到了窗外的景色。向前望去,一轮满月在散开的云彩中露出皎洁的脸庞,不知他思念的小梅是不是也在仰望这中秋的月亮。
月夜里发光的不只有月亮还有路灯和探照灯,B区的轮廓与他刚来时记得的场景逐渐融合,东西两边似乎有门通向别的地方但是看不清。集中营的南门离这座牢房并不远,可是对他而言却如同永远无法逾越的天堑......
他听到身后牢门被打开的声音,他知道是亚伦进来检查,紧接着有什么东西抵在了自己的后背上。
“看什么呢?下来!”
亚伦用凶狠的声音发出呵斥,左手因为旧伤而不停颤抖。 过了十几秒,他缓缓转过头,眼眶微红。 “我让你下来!”
亚伦还在假装凶狠,他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慢慢弯曲自己的右腿,然后重重地坐在了桌子上,再慢慢向桌子边缘挪动,最后直接砸到床头上,恢复成平时坐着的样子。而这些对正常人来说很简单的动作他却要忍受着剧痛。
“你在看什么?”
“如果我没记错,今天是中秋节......”
他没有直接回答亚伦的问题,指尖轻抚墙上的一大片“正”字。
“中秋节?”
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情绪,自顾自地说起了自己的过去:“我出生在粤州地区,父亲是唐族人,母亲是卢森族人。他们两个都是纺织厂的工人,供养我一直到上大学......我在大学刚上了一年,那些歧视唐族人的军阀部队杀了我的父亲和护着父亲的母亲......我发誓要给父母报仇,跟着逃出来的大伯加入了组织......30岁那年我娶了小刘,她是沪州城里的地下工作者......七年前,我们有了一个女儿,但是因为怕被敌人发现所以我不能回家,我女儿从小跟着我妻子姓,她估计都不认识我这个爸爸......两年前,小刘牺牲了......”
他根本不在意亚伦有没有听进去,他只是想倾诉自己内心的苦闷。
“那天......我们二十四团第一次遇到毒气,三面放毒就剩一面,留下的那一面肯定是陷阱......政委说我作为团长不能死在这里,从留的那一面冲出去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我不愿意自己逃跑,他直接把我打晕绑在了马上,我才活了下来......等我醒过来,我已经成了俘虏......”
“.................”
亚伦的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而他的眼眶中水汽在凝聚打转。
“家......我哪还有家......我本来的‘家’早就被毁了,自己组建的‘家’现在妻离女散,在外面这些年我总是把部队当作‘家’......可是......二十四团的战友们......他们都已经......”
他再也说不下去了,泪水无法抑制地决堤,对家人与战友的思念冲散了他维持坚定信仰的意志。他想要快点结束这种日子,他讨厌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的这种无力感。
“与其被那个恶魔当作玩具羞辱......不如让我自己......唐族有句老话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他说这句话时左手紧抓着床单,眼睛抬起来看向那高得离谱的牢房窗户。刚还沉默的亚伦瞬间明白了他的想法,赶紧阻止他:“不!不行!你不能死!”
“亚伦,用你背着的那东西给我个痛快吧......”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拜托了,你就当是帮我最后一次,我真的受够了......”
“你以为你的命只是你自己的吗 ?!”平日里性格温和的亚伦突然变得情绪激动,“你要是死了,斯吉洛就会把我们B区12个看守都拉去给你陪葬!你这是想让我陪你一起死!”
被亚伦训了几句的他重新睁开了双眼,曾经目光如炬的眼睛里现在只有无助与绝望。亚伦直接把他抱住,小声在他耳边说道:“谢团长,你别这样......就当是为了我,别死......”
几近崩溃的他在这个温暖的拥抱里意识到自己的命和亚伦的命是绑定,若是自己选择死亡反而会连累亚伦。死亡是逃避现有痛苦最直接的方法,但是活着却能留住红色的种子。
“......好。”
那一夜,他与亚伦结束了冷战,和好如初。
而那一夜之后的斯吉洛也出现了一些变化,每天进来亲自把信纸递给他。虽然他们之间的对话依旧是针尖对麦芒但斯吉洛不再热衷于对他用刑,而且总是有意无意地向他表示自己正在制造一种很恐怖的东西————“血毒”。
“血毒完成之时,就是你的死期。”
面对斯吉洛的威胁,重拾信心的他已经完全不怕:“所以......这东西有什么可怕的?”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斯吉洛似乎已经不屑于和他多说,他也不想再和斯吉洛说什么,他更关心亚伦的变化。 ..................................
无聊到每天只能用稿纸折纸飞机玩的日子一天天过去,从秋风送爽慢慢过渡到初冬的萧瑟。
赤历3048年11月15日的下午,他依旧坐在门口等待夜晚的到来,可是今天他遇到了一个陌生人。
“年轻人,在这种地方乱跑可是很危险的。”
对方是一位年轻的少年,略显青涩的脸庞带着好奇的目光,但是在看清楚他身上的深灰色军装之后变成了警惕。
“你好......”
“以前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看守?”
他尝试像当初遇到亚伦时一样和对方开始沟通,而这位陌生少年身上的衣服很明显和这地方的风格不同。
“不是......我是来找人的......”
“找人?找谁?这B区牢房里就关着我一个人。”
“找我表叔......”
“你表叔要是被关进这种地方估计早就凶多吉少了......没死也应该和我差不多......”
他笑着挪了挪身体,右腿脚踝上栓着的那根很长的铁链发出微弱的铁制品摩擦声。对方似乎对此很好奇,但是还没看到这铁链的根部就被人打断。
“就这里吧,进去!”
他看到少年的身后是卡门在指挥两名带枪的看守将一个身穿白色衬衣的男生推进了29号牢房对面的28号牢房里。接着,卡门注意到了棕发少年。
“嗯?你是谁?”
“我是艾格,来找我表叔。”
“你就是艾格?我知道了。我是卡门,斯吉洛上校的助手。你在这里等着,我一会儿去三楼叫斯吉洛上校下来。”卡门一边说一边将28号牢房门锁上,紧接着给两位看守下达新命令,“你们两个去一楼门口等着。”
“是。”
卡门和两位看守走后,被推入28号牢房的那位男生转过头来,艾格似乎愣住了。
“维克多!”
“艾格?”
“两年前我去邮局找你,你不在,你去哪儿了?”
“我......我去了易安......嘶!”
已经走到铁栏门前的维克多刚想用左手去摸门上的铁栏,突然一声痛呼之后用右手捂住了左小臂。艾格立刻察觉到有问题,隔着栏杆用力抓住维克多的手腕,顺势掀起他左臂的衣袖。
坐在牢房门口靠着墙围观的他暗自感叹眼前的两位年轻人“他乡遇故知”,虽然艾格挡住了自己的视线导致自己看不到维克多的手臂,但是他能猜到绝对是斯吉洛对维克多用了鞭刑。
“维克多,这两年你到底干了什么?”
“我......”
下一秒,维克多像是变了一个人,用右手狠狠推了艾格一把。毫无防备的艾格没想到维克多会推他,被迫放开了手,向后踉跄了两步。而围观的他看的最清楚,因为斯吉洛依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二楼。
“这位少爷,我没见过你,请不要碰我。”
“小少爷,这里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他每次看到斯吉洛虚伪的微笑就觉得恶心,而不谙世事的艾格已经完全被斯吉洛的杀气镇住。
“叔叔。”
叔叔?!
他瞬间发现自己刚才的好心白费了,这位名为艾格的陌生少年竟然是斯吉洛的侄子!
“嗯。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我......我不知道......我第一次进来......”
“算了,先不说这个。”斯吉洛将目光转向28号牢房里的维克多,“好久没有新人进到这地方来了,三十鞭算是见面礼。”
“头一次见这种‘见面礼’。”维克多的眼神充满厌恶,“无所谓,我不会说出任何你想知道的东西。”
“来到这里的赤匪一开始都是这么说的。没关系,我还有很多手段等你慢慢试。对吧,谢团长?”
斯吉洛说完回头看了他一眼,他立刻回敬了一个白眼,撇开目光表示不想和斯吉洛说话。但是转念一想斯吉洛也没说错,自己确实是把斯吉洛所有的手段都经历了一遍。
深蓝色瞳孔中透出一丝杀气的斯吉洛将目光转向了不知所措的艾格,嘴角依旧微笑着说道:“艾格,你和这个新来的赤匪认识吗?”
“赤匪?我......我......”
他看到艾格因为本能的恐惧开始颤抖,而斯吉洛完全没有收手的意思。
关键时刻,维克多帮艾格解了围:“我和他从未见过面,当然不认识。”
“我看上去很好骗吗?”斯吉洛笑容没有了任何温暖,将目光再次转向艾格,“我的铁十字勋章呢?”
“在我这里。”
已经吓到的艾格颤颤巍巍地将勋章拿出来还给斯吉洛,斯吉洛接过勋章又递给艾格一支描金的口琴。
“看来我就不该允许你来这里,你还是一直待在别墅里比较好。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给你十分钟时间和他叙叙旧,我在一楼的南门等你。超过十分钟后果自负。”
“斯吉洛,你对待侄子怎么也这么冷漠......”
他忍不住想要怼斯吉洛几句,但是他的话刚说了半截,斯吉洛的笑容突然消失紧接着头都没回地拿出那把随身携带的格洛克向后开了一枪,子弹擦过铁栏打在了他右侧的墙壁上,完美嵌进了那个以前留下的弹孔里。
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这么好的枪法不用在正地方真是可惜了。
“谢团长,我劝你珍惜现在的日子。”斯吉洛将枪放回了枪袋,“ ‘血毒’ 已经研究成功了,七天后我会让你见识一下它的成品,到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你终于打算杀我了?好,求之不得。”
“卡门,我们走。”
斯吉洛带着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卡门从东楼梯下了楼,他也有机会和维克多聊几句。
“小同志是哪个部队的?”他主动和维克多打招呼,“好久没看到同志了。我是奥陆东部野战区7师24团的团长,谢知常。”
“谢团长?我们都以为您已经......”
“以为我死了?也是......那一仗里24团全军覆没,我现在只是个光杆司令......”
“报告!我是奥陆东部野战区第7师第36团第5营的通讯员,维克多·葛兰兹。”
“第36团?那你们的方团长还好吗?”
“方团长他......半年前牺牲了......”
场上安静了几秒,三个人一起陷入了沉痛的哀悼。最后一位战友牺牲的消息他心情跌入谷底,喃喃自语道:“这个老方......明明说好了谁先走就替对方看到解放的那一天......竟然敢走在我前面......可惜......我也看不到了......”
而处境尴尬的艾格语无伦次地说道:“那个......维克多......我......我......”
“艾格,你管斯吉洛叫叔叔?” “嗯......”
“据我所知,斯吉洛只有一个表兄弟。”他的眼神从亲切转为严肃,“你是艾伦森的儿子?”
“是......我妈说我是我父亲艾伦森的私生子,所以不让我跟别人说我父亲是谁......维克多,对不起......”
“你......”
“我没上过战场......没杀过人......14岁之前我都不知道我父亲是干什么的......对不起,我没资格做你的朋友......对不起......”
艾格忍不住哭了出来,他意识到艾格也许只是个对战争没有任何概念的无知者。
“艾格......”
“这个......既然我送给了你那它就是你的......对不起,对不起......”
艾格将口琴塞进维克多手里,逃一样地下了楼。
“艾格......”
“维克多同志,你和艾格两个人是什么情况?”
“我曾经以为......他是我唯一的朋友......”维克多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注视着手中的口琴,“原来......他是我仇人的儿子......”
“呼......算了,不提那些了。”他尝试叉开话题,“外面现在战况如何?”
“已经占领了克莱斯勒城,目前还在向南推进。”
“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去塔尔顿城里传消息给城里的同志,被特务盯上了。”维克多握紧了手中的口琴,“但凡我当时用的那把枪没卡壳,我绝对不会让他们抓到活口。”
“小同志挺有觉悟。”
“谢团长你呢?从我们收到二十四团全军覆没的消息到现在快八个月了,您这八个月里......发生了什么?”
“这个,说来话长......”
他和维克多漫聊到晚上八点,亚伦准时进来检查,两只手各端着一份晚饭。28号牢房里的维克多立刻不说话了,警惕地打量着亚伦。
“没事,都是自己人。亚伦,来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维克多同志。”
“你好......”
亚伦的问好没有得到回应,维克多一言不发地从亚伦手中拿过“食物”,他似乎还是不信任穿着黑色制服的亚伦。
“亚伦,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额......什么好消息?”
“斯吉洛打算杀我了。”
“这算是‘好消息’?!”
“他几个小时前说的,七天之后就是我的死期。”
“谢团长......”
他心里明白,该好好准备一场道别了。
之后的七天里他决定动笔写一封信留给小梅,但是刚写了几行就觉得不满意,撕掉稿纸重新写,重新写了几行还是不满意,再撕掉重新写,就这样反反复复,稿纸碎片落了一地。
“需要我让他们给你打扫一下吗?”
“不需要。” 此时的斯吉洛似乎已经失去了对他用刑的兴趣,只是每天下午六点按时来给他新的稿纸。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想慢慢等待自己最后的结局。
七天的时间显得格外短暂,11月22日的夜晚,亚伦锁上28号牢房门转身打开29号牢房门,昏黄的白炽灯下是一地凌乱的碎纸片,上面可以看到一些书写潦草的文字。坐在床头上的他穿着他来时穿的那一身灰色军装向亚伦伸出手,“亚伦,坐到我身边来,我们好好聊聊。”
“嗯。”
“从我来到这里到现在刚好过了八个月。谢谢你一直在帮我。”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从第一次见到你时就觉得你和那些人不一样。”
“为什么?”
“那天我向你问好,你回应了我。其他那些人根本不理我。”
“是吗?我也没想到我从那以后‘上了贼船’。”
“你还是觉得我们是‘匪’?”
“玩笑而已。其实我一直觉得你们比军阀好多了。”
“那你觉得我们会赢吗?”
“这......”
“好吧,以你的身份......确实有点难回答。”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反正我已经命不久矣,你要是还有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问。”
“你就不怕我从你口中套出情报告诉斯吉洛?”
“你不会那样做的,你不是那种人。”
“谢团长,谢谢你一直信任我。我真的很喜欢你们的理念和理想,可是......我......我不配和你们一路。”
“为什么?”
“我打死过两个你们的人......”
“亚伦,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我真的还能回头吗......”亚伦低头做沉思状,过了一小会儿抬起头问了他一个一直没问的问题的问题,“谢团长,你的大名到底叫什么?”
“我?我叫谢知常,知足常乐。”
“谢知常......”
亚伦默念了一遍他的名字,牢房里突然安静了下来,他的笑容慢慢塌陷,两个人都明白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见面。
“你帮了我这么多,我理应送你点什么作为感谢。可是我现在也没有值钱的东西。这是我最重要的东西,留给你当个念想吧。”
他牵起亚伦的右手把一样东西放进亚伦的手心,亚伦颤抖着展开右手五指,一枚破旧的红色布质五角星就躺在手心,正是林哲留下的战旗一角制成的那枚红五星。
“谢团长,你到底是靠着什么活到了现在?”
“信仰。为了那个红色的信仰,身死又何妨。”
听完这句话,亚伦握紧了那枚红星,他从枕头下面拿出一张整齐叠好的稿纸递给亚伦。
“还有一件事,请帮我把这个送到我女儿手里。记得替我向小梅道个歉,我没能给她一个完整的童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
“有您这样勇敢坚强的父亲,小梅一定会觉得欣慰的。放心,我一定会送到她手里。”
“亚伦,活下去吧,活到战争结束的那一天。”
赤历3048年11月23日早七点。
“这还是我第一次坐轮椅......应该也是最后一次。”
他有些不舒服地看了看自己被拷起来双脚和双手,明白自己最后杀掉斯吉洛的机会也没有了。
“断头饭给我吃长寿面,你这是几个意思?”
“你觉得是什么意思那就是什么意思吧,反正我说不过你。”斯吉洛的微笑还是显得那么恶心,“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干脆割了你的舌头让你再也不能骂我。可是我转念一想,要是割了你的舌头那这集中营里就连个敢骂我的都没有了。那样可就太无聊了。”
“原来你还有自虐的爱好?其实都一样。就算我变成了哑巴,只要我还能写字,我肯定会继续骂你。”
沉默了一分钟,卡门还在默默推着他前进,他扫视了一下将他、斯吉洛以及卡门围在中间的荷枪实弹的看守们,突然觉得好笑。
“对付我一个快死了的残废需要这么多人吗?”他抬起头看着斯吉洛的侧脸,“你......在害怕什么......”
“我知道你的实力,所以绝对不能松懈。”斯吉洛偏过头直视着他,“谢团长,临死前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赌什么?”
“你的命。”斯吉洛的微笑似乎多了几分挑衅,“怎么样?敢赌吗?”
“有什么不敢的,告诉我具体怎么赌。”
“目前血毒成品的实验里还没有人活过十二个小时。只要你能活过十二个小时就算你赢,反之就是我赢。”
“好,我跟你赌,反正无论输赢都得死。”
奥森维集中营 A区,那间挂着“洗浴间”牌子的房间里已经被抹去了上一次实验留下的血迹。
他淡定地看着卡门将一点浅红色的液体注入自己的静脉,随即在墙边坐下靠着墙壁,就像平时坐在牢房门口一样。
听说过“毒气室”的他猜到了那面巨大窗口上的玻璃是单向透光,斯吉洛肯定就在后面想看自己的死状。
时间一点点流逝,一种奇怪的酥麻感慢慢涌了上来,短暂的晕眩之后全部转化成了一种最纯粹的感觉———— 疼。全身都疼,从内脏到骨头都在疼。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疼痛,可是这种从内到外的剧痛还是让他想痛到喊出来,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喊出声,他不想再向斯吉洛示弱。身体本就虚弱的他感觉自己的呼吸正在越来越困难,疼痛在不可抑制地加重。
他不知道自己坚持了多久,反正必须继续坚持下去,决不能输给斯吉洛那种恶魔。
.....................................
五感在“血毒”的侵蚀下逐渐失灵,呼吸由急促变得缓慢,强烈的窒息感涌了上来。胸腔里的心脏如同生锈的机器般运作缓慢,左腿膝盖的伤口再次被撕裂。
他干脆用最后的力气扯下了腿上的那根绷带,在一片混乱中隐约看到自己鲜红色的血液竟然是像水一样在肆意流淌,失去了原本的浓度。
紧接着他的眼前彻底失去了颜色,耳边也再没了任何声音,每一丝身体组织都在剧痛,越来越模糊的意识为他敲响死亡的丧钟。
几近休克的他已经无法发出声音,泛白的双唇一开一合,没有人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 “同志们......我来......找你们了......”
突然之间,所有的痛感都消失了,呼吸和心跳也停滞了。如粉如沙的雪花无声落下,宣告他的生命终结。
灵魂在那一瞬间脱离肉体,他径直穿过那面墙,只见斯吉洛正对着单向透光玻璃窗低头作沉思状,时不时地望向旁边桌子上的实验数据记录:第908号实验品,谢知常,从注射到死亡共计15小时17分钟,异常。
过了几分钟,一向高高在上的斯吉洛摘掉了戴着的黑色军帽低头向着玻璃另一边的他的尸体行礼。
“谢知常,你赢了。”
...................................
他回到B区想最后看一眼亚伦,纷纷扬扬的雪花将亚伦身上的黑色制服涂上一层薄薄的银边,满脸泪痕的亚伦手握那枚他留下的红星迎着风雪吟唱着他生前最喜欢的那首歌。
寒风中二楼传来口琴声, 应该是维克多在奏乐为他送行。
“谢知常同志......一路走好......”
看着眼前悲伤的亚伦,他真想上前给亚伦一个拥抱,可是自己现在只是一个灵魂体。
“谢团长。”
他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叫自己,条件反射地回过头,看到一位身穿黑衣裙的年轻女孩,对方微微低头向他行礼。
“你是......”
“在下冥君,Г。”
黑衣少女的声音有些冷冷的,“请跟随我回冥界,我有一份大礼要送给您。”
“冥君......冥界......竟然真的存在......”
虽然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不理解更不相信其存在的事物出现在自己面前,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位黑衣少女可以信任。
“走吧,跟我回去。”
.............................................
跟随那位黑衣少女穿过巨大镜子组合成的迷宫,他在镜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起起落落构成了自己坎坷多舛的一生,前半生十九年努力求学却发现学医救不了奥陆,后半生二十年里不变的是心中的红色信仰。
他暗自笑了笑,自己的一生不算波澜壮阔却也是无怨无悔,他做好了自己能做的每一件事。
迷宫尽头有一扇古旧的门,那位黑衣少女用右手指了指门把手,示意他自己把门打开。
他伸手去摸门把手,发现门是虚掩着的。刚把门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扑上来,伏在他胸前哭了起来。
“知常......”
“小刘?!”
“谢团长,好久不见。”
他抬头看到了更多的人,很多面孔都消逝在了三月的那片毒气中也都曾在那漫长的八个月里出现在他的梦里。
“政委......大家都在......”
“报告首长,奥陆东部野战区第7师第24团应到2197人,实到2197人,报告完毕,请指示!”
“大家......我......”
熟悉的话语让他那八个月的痛苦和压抑在此刻全部化为久别重逢的泪水,和曾经朝夕相处的战友相拥而泣。
“麻烦让一让,我来迟了。”
一个面带和善笑容的男人轻轻拨开人群来到了他面前,“常子,外面情况怎么样了?”
“老方?好久不见。”他无奈地摇摇头,“还没打完,咱俩的约定废了......”
“唉......对了,你是因为什么下来的?”
“我......我不想提了。”
“行,不提了不提了。”
“Г同志,谢谢你。”
他回过头向那位黑衣少女表示感谢,对方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两声,说道:“各位可以在这里稍等一下,反攻计划很顺利。这里的时间节奏是外界的三百倍,大概过不了多久战争就能结束。”
......................................
在第一层炼狱无尽原等待了大半天后,人间已是赤历3049年10月1日,克达伊国开国大典顺利进行。 他和所有战友在镜迷宫中心通过那面巨大的镜子收看了实况转播,不约而同地默默无语两眼泪,他们生前未完成的心愿终于达成。
“各位,现在去转生我可以安排你们继续在出生在克达伊国。”Г还保持着那副冷淡但可靠的样子,“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先走了。”
“知常,我们一起去转生吧。”
“嗯......我想再等等......”他摇头拒绝了妻子小刘的邀请,“我......我还不想转生。”
“来世若有缘分,希望我们还是夫妻。”
“嗯。”
他不舍地在小刘唇角印上一吻,看着小刘的背影跟随政委等人消失在了无尽原淡淡的雾气里。跟随直觉来到忘川河畔,盛放的曼珠沙华丛中是翩翩起舞的血灵蝶,鲜红的一片让他想起了血毒实验里失去视力时最后看到的自己的血。
就这样在忘川河畔坐了一整天,他想了很多:作恶多端的斯吉洛有没有受到正义的审判、心地善良的亚伦有没有顺利脱身将信送到小梅手里、如今的易安城是什么样子......
“谢团长,你怎么不去转生?”
Г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身后,他慢慢站起来不知道该说什么。Г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继续问道:“我看过你的命簿,你是不是在担心那个叫‘亚伦’的B区看守?”
“嗯。”
“我刚翻过他的命簿,他大概率能把你留下的信送到,放心吧。” Г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袖,“跟我来,给你看个你想看的东西。”
忘川河的尽头阴气重得让他很不舒服,远远地看到旁边有一座通体黑色的奇怪房子。直到近看他才发现挺眼熟,这个房间和他死在的那间毒气室一模一样,而让他觉得更眼熟的是守在门口的那位穿着染血衬衫的戴眼镜男子————
“卡门·弗洛森?”
“谢团长......”卡门低着头不敢直视他。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卡门,虽然灵魂状态不受肉体情况的影响但是他还是看到了卡门左胸心脏处的痕迹,这才明白卡门是被人执行了枪决。
“我听亚伦说过,斯吉洛做过的事你基本上都做过。切,真是报应!”
他刚说完,无地自容的卡门直接弯曲双膝跪在了地上,用一种乞求的语气说道:“现在道歉已经挽回不了任何事,所以......我愿意替斯吉洛上校接受您的任何惩罚!”
“......你起来。”
“我没脸起来......”
“你起来。”他向卡门伸出了手,“我允许你起来。”
把卡门从地上拉起来之后,他淡然地补充道:“用不着我惩罚你,只要你好好反省自己的错。”
“不急,等斯吉洛被放出来就轮到你了。” Г不屑地瞥了卡门一眼,“我倒要看看以你灵魂的灵力能不能撑到他被放出来。”
他突然意识到Г的话有一个细节:“斯吉洛在里面?”
“是的。” Г像小孩子炫耀玩具一样将手放在这个仿造毒气室的外墙壁上,“我专门收集了那一万多唐族人死后的怨气,我要让他好好品尝一下那些人的怨恨、绝望和愤怒。唐族有句老话,叫‘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
“那Г同志你打算把他在里面关多久?”
“一千天,和他在集中营里工作的时间差不多。”
“报应,这就是报应!” 他第一次感觉这么痛快,而Г在此刻追问道:“谢团长,等他赎完罪放出来,你会原谅他吗?”
“原谅他?我有什么资格替我死去的战友们原谅他?!”
“..................”
“Г同志,等他出来麻烦你转告那个畜牲,我谢知常永生永世不会原谅他!”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