栀子花又开了。今年开得很谨慎,总共只有几个花苞,今天早上只开了两朵,不是六瓣头,而是六层,一层叠着一层的象牙白,包裹着中心蜜色的花蕊,点缀在绿叶之间,秀气、文雅,青白相宜。我想,这是栀子花正确的打开方式么?
这盆栀子花是三年前买的。当时卖花的老板给我临时腾了一个盆,加上去的都是瘦硬的黄土,买回来后我又仅是清水浇花,一年多,仅只打了几个花骨朵,连开的力气都没有。前年冬天的一个傍晚,我在路边散步,遇到园林工人正在给花木施肥,我向他要了一袋子黑色的肥料,回来一股脑儿地都倒进栀子花盆里了。去年开春,得了肥气的栀子花,明显壮实了好多,一开始是猛长枝叶,向四周散开,后来是叶子黝黑发亮,像要流下翠绿的汁水来。到了四月下旬,栀子花密密麻麻地结了好多花苞,再后来,栀子花空前爆发,仿佛在一个早上,那些花苞全都开了,居然有好几十朵,让人目瞪口呆。每天早上我上班的时候,匆匆一瞥,都能看见栀子花又有新的花朵在绽放,可惜来不及细细欣赏。下班回来后,刚出电梯,就能闻到廊道里随风流动的清香,我总是还没开门,就急急先赶到栀子花旁。可惜天已经黑了,看的不甚分明,但是,还是能看到花盆里,白花花一片盛开的花影几乎把绿叶都掩盖住了。我就着廊道上声控灯短暂的光亮,细细端详她。我从来没有看过一棵栀子花会开得那么繁复重叠,大朵大朵的花,毫无章法,毫不谦让,挤挤挨挨地盛开在枝头,沉甸甸的花朵让原本壮实的枝条不堪重负似的颤颤巍巍,不停抖动,沁人心脾的花香像一条清澈透明的溪水,流动在初夏的夜晚。那种控制不住的盛开,仿佛用尽了全部的积蓄,拼尽了全部的力气,用疯狂来形容也不为过,看得我有些心惊胆战,突然生出些不安和惶恐来。栀子花啊,你就不能悠着点开吗?你不管不顾地开成这样,难道不知道后果会很严重?夜色中,我似乎听到她不屑的回答:“谁让你给我下那么多的肥,不让我尽情地开,还想噎死我啊?什么后果严重,大不了就是最后七零八落、死相难看咯。哼!”想到栀子花白天毫不顾忌、乱开一气的傻样,我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可惜啊,栀子花盛开以后,一两天就蔫了,花瓣发黄,走的是跟人类一样的“人老珠黄”的路线。等我双休日再来准备好好欣赏她的时候,大多数花朵都萎黄不堪看了。我们这层才住了三户人家,邻居们白天也忙,不知道能有几个人看到了她芳华正茂的模样。我很后悔,没有拿出苏东坡“故烧红烛照红妆”的实际行动来,终究是辜负了她怒放的青春。
今年开春的时候,栀子花枝条又开始疯长,我用剪刀仔细修剪了了枝条,免得他们妨碍邻居出行。今年枝叶长得依然茂盛,可是打的花苞却并不多。今天早上浇花的时候,看到那并蒂开着的两朵,想起去年的教训,我赶紧把她们剪下来了,插在花瓶里,放在小桌上。一个上午,我啥事都不干,就坐在旁边,仔细盯着她们看了半天,细细嗅着那若有若无的清香。女儿怪我不该剪下来,说我摧残了她们,我可不这么认为。“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古人也是这么痛过来的。更何况,栀子花是神奇的花儿,别的花摘下来插在花瓶里,盛开之后就凋谢了,可是栀子花谢了,会从花枝上长出根须来,第二年还能在花瓶里直接开出新的花来。所以,今年我果断地剪下这两朵花,毫不愧疚的、心安理得地享受她醉人的花姿和幽香。晚上,我打算把她挪到我床边的小柜上,一分一秒也不浪费她的美好,也算是弥补去年的遗憾。只是,花盆里,那疏疏落落的几个花苞让我心生惆怅。
多么怀念去年栀子花盛开的模样。我很想对栀子花说,那样毫无顾忌、酣畅淋漓的纵情盛开,应该才是你正确的打开方式。别的,都交给夏天吧。